官家所言的德安人是谁?
那就是夏竦。
就是那个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
夏竦与韩琦也曾一并镇守过西边,主持过对西夏的战事。
王韶面对官家的询问,直承道:“回禀陛下,臣与夏文庄一般也是德安人士,之前路经夏文庄的神道碑。”
王韶当即取出奏策奉上。
宦官取过献给官家。
但官家没有当场看过。
开玩笑,皇帝的时间十分宝贵,两制以上大臣进呈的奏疏都看不完,又何况是王韶的策论。
自宋朝与西夏开战以来,沿边和朝中的官员,甚至在野士人进呈的平边之策,其纸张装满一个大殿也是绰绰有余了。
官家将王韶的奏策放在一旁,章越看了也是心道,王韶给点力啊,你若是在官家面前奏对不利,不是说明自己给皇帝推荐了一個庸人吗?M.xsobiquge.ČŐM
官家道:“路经夏文庄的墓……你不是一直在西边么?何时回得老家。”
王韶道:“回禀陛下,德安有夏文庄公衣冠墓,但夏文庄公却葬在许州。”
官家点点头,当即翻开王韶写得平戎策道:“你与朕说一说……”
王韶当即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西夏可以攻取,议和遂意非长久之策。”
“但国家欲平西贼,莫若先以威令制服河湟两州,欲制服河湟两州,莫若先以恩信招抚沿边诸族。”
“而招抚沿边诸族,所以威服唃氏也;吐蕃人重血缘,这唃氏乃德赞之后,只要能威服唃氏,所以胁制河西也。臣请陛下诚能择通材明敏之士、周知其情者,令往来出入于其间……”
王韶一面说着,官家一面看着对方的策文。
章越看着官家脸色并不舒展,眉头反是微微皱起顿时心道,坏了,王韶哪里犯忌讳了。
但见官家这时已放下王韶的策文言道:“朕看过夏文庄所写的平边事十策,卿之十策与夏文庄之文如出一辙,貌似窃之……”
王韶闻言不由一呆。
而官家看王韶这表情有些失了耐性,将王韶的策文直接丢给章越。
章越当场瞪了王韶一眼心道,好啊,你这平戎十策之前给我掖着藏着,怕自己偷看了窃取你的功劳,若是早给我看了,还会有这事?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而王韶摄于帝王之威,早已是不敢出一词。要知道领导训斥下属的时候,千万不能当场辩解,否则有理也变的没理。
章越拿起王韶的十策读了起来心道,王韶若失败,自己也跟着被牵连,看看有无补救之法。
宋朝人上疏时都喜欢凑一个十字。
比如夏竦的平边事十策,张方平的平戎十事,还有大名鼎鼎的范答手诏条陈十事。
这样涉及国家大战略的策论,常常都是取一个十的数。
章越一目十行读了王韶之文暗道了一句,幸好有我在场。
章越定了神然后道:“陛下,夏文庄的策论,臣也曾读之,其中有和戎三策,分别是吐蕃与西夏有世仇,吐蕃首领唃厮啰数败李元昊,故而可以联络吐蕃与西夏人征战。”
“次者沿边部族首领,授以汉官职名,加以控制。”
“再次招熟蕃为兵士,辅以训练。”
章越心道,还好自己有个读书系统,但凡看过的文章都能够背下,否则等到拿出夏竦原文与王韶的平戎策比对时,王韶早都凉透了。
官家当然也看过夏竦的平边事十策,不过官家看得肯定与自己不同,只是一个大概印象,但论细节肯定没有章越记得这么清楚。
但平心而论王韶的平戎十策与夏竦的平边事十策确实十分接近。
不过说两个德安人,老乡抄袭老乡有些过,比较准确地说来王韶确实借鉴了夏竦的想法。
官家听了章越之言,再看王韶这篇平戎十策确实与夏竦的文章有些出入,但什么出入自己又说不出来。
王韶这时候不敢说话,章越只好道:“陛下,论术者不过趋于下成,唯有论道者方能把握要害。”
章越这话的意思,就是核心思想。
章越为何认为张方平不如王安石。因为张方平有办法,但却没有道。
但王安石变法,他几项措施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内容,不论办法结果是如何,但你的核心逻辑是说得通,是一以贯之的。
故而君王听臣子奏事的时候,不要看办法,无论阴谋阳谋大家想的都差不了多少,最要紧汇总各个办法最后提炼成的核心逻辑。
王韶闻言一震,章越是一言点醒了他。
他自负这一番几千字洋洋洒洒的平戎策一上,顷刻之间官家就会对他大用。
若是没有章越这几句话,他仕途差点就当场终结了。
果真朝中无人莫做官啊!
经章越提醒王韶整理思路言道:“启禀陛下,夏文庄公的平边事十策,是和吐蕃制西夏,制服西夏为主,和吐蕃为辅。”
“但臣以为以如今国力,若要击败西夏则为远实难,急切为之不易。不如转而先合并吐蕃为上,近者可以断西夏一臂,中者可使西夏不敢入寇,远者可以制西夏,甚至灭国!”
章越见官家眉头舒展,显然王韶是把握到自己的意思。
夏竦治边是庆历以前,当时宋朝对自己的国力还普遍自信,认为举国之力还搞不定你一个西夏。
故而夏竦献策是联合吐蕃灭了西夏,和戎是手段,平戎是目的。
但如今西夏的军力已经可以硬撼宋朝,直接灭了西夏是不现实的事情。
故而战略方针也必须调整。
官家道:“王卿之策与夏文庄不同的,在于和吐蕃为近,平西夏则为远。”
王韶道:“启禀陛下,臣所言之策并非是和睦的和,而合并八方的合!”
“如何合?”
王韶道:“臣于古渭三年,对于青唐沿边蕃部深有所知,知其弱小诸部,分散离居,不相统一,虽看起微弱不足用,但若将之合并,均其志趣,合其心力,鼓励其与汉人杂居,募番人为兵,如此迟早为吾之边臣,此为合并也。”
“另外对于吐蕃大族,朝廷则不可强求,但朝廷可授之以官,允许其与本朝市易,但必须使他使用汉法,渐同汉俗,此为合法也。”
“而吐蕃诸部笃信佛法,平日百姓家居都是板屋,唯独以瓦屋礼佛。我观吐蕃城中,佛舍居半,人好诵经,皆不好争斗。我等平定吐蕃若兴杀戮则为次之,不如使京师之中通晓佛法的僧人前往吐蕃招抚各部,同时在边地兴建庙宇,此为合俗也。”
官家闻言目光一亮道:“合并,合法,合俗,好,好,好!”
听官家之言,王韶章越都是大喜。
章越也暗暗捏了一把汗,官家岂是好忽悠的,你没两把刷子想要说动他,谈何容易。
王韶三策,分别是弱小的合并,强大的授官,但最要紧的还是文化同化。
说是平戎,其实就是和戎,其中比夏竦当然所提的和戎,方法具体了不知多少,而且非常符合儒家怀柔远人的思想。
官家看着王韶建言,又道:“其中平戎三策,和戎七策,若是朝廷不派兵大军屯驻古渭,和戎之策也无从谈起。”
王韶此刻已得到了官家初步的信任,大了胆子道:“古渭便是渭州,臣在此已经营数年,服了蕃人数万,若朝廷要以此为本经营河西,必须屯垦。”
“而从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万顷,臣请陛下置市易司,颇笼商贾之利,取其赢以治田。”
官家听了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但又担心地问:“这要用多少钱?”
官家如今一听钱字就有些虚,都是司马光,吕公著等大臣们整日在耳边嘀咕的后遗症。
王韶道:“不费朝廷一文钱!”
官家又惊又喜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王韶道:“臣之前与章正言商量过了,可以使陕西转运司借臣十万席盐钞,再在此设市易司,臣以市易所盐钞与蕃民及汉商市易。”
市易所的成立,那么内地商人必然会源源不断地抵达古渭与番人交易。
市易所只有一种货币那就是盐钞,接受这一点的吐蕃人和商人才可以市贸。薛向用盐钞向西夏买马,但除了马匹以外,西夏拒绝在其他货物上使用盐钞。
但吐蕃远没有西夏强大,必然接受宋朝的条件。
这事历史上王韶干过,他将益州的交子务合并到市易所里,想要在古渭开印钞机,将交子作为货币在市易所里购买吐蕃人的货物。
但此事如何后来没有记载,但仔细一想肯定是失败了连宋朝人都不用的交子,吐蕃人会用?人家也不傻啊。
故而只有能稳定抵抗通货膨胀的盐钞才靠谱。
章越的理想就是让每个吐蕃百姓都能用上大宋的盐钞。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大家一起坐下来赚真金白银不香吗?
王韶说了足足半日方才离去,外面的宦官们不住提醒官家超过接见的时间了,该见下一个大臣了,但官家都叫他们推了。
王韶离去时,官家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对章越言道:“这王韶真可谓难得一见的边才,朕今日可谓得人,这吕惠卿,王韶都是卿之所荐。”
“卿真有知人之明!”
章越听了心底嘿嘿笑了两声,面上却道:“此皆托陛下洪福,凡开国中兴之主,皆有良臣名将不远万里来辅弼!臣实不敢居功!”
官家毕竟年轻,听了章越的马屁,顿时龙颜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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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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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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