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浙江、福建沿海地区的官员都知道,秦中堂南下绝非只是平定倭乱这么简单,也是朝廷针对近年来东南沿海失控乱象的一种反应。
朝廷又不是瞎子,对已经普遍泛滥的走私情况怎么可能看不见。
以秦中堂的地位,再加上得到的授权极大,所以官场中人基本都能判断的出来,秦中堂与其他督抚不同。
其他督抚出镇地方,基本都是带着朝廷决议来的,按照朝廷的方针办事。而秦中堂则不然,他本身就是决议。
所以大家之前都在猜测,秦中堂的态度到底是朝哪边的。
大概秦中堂也明白大家的迫切心里,所以还没下船,就先来了个公开表态。
无论合不合乎众人心意,这好歹是开诚布公了,让官员们知道风向要往那边吹。
禁海也罢,开海也罢,反正都是上面大佬的决定,对大多数官员而言,所能做的就是根据上面决策调整自己***而已。
另外众人还有预感,这一两年浙闽两省要多事了。
看秦中堂年轻气盛,禁海手段肯定酷厉,然后两省沿海府县就免不了风波四起,弄不好还会发生民乱。
来迎接秦中堂的官员里,地位最高的人就是浙江左布政使任忠。
等秦中堂弃舟登岸,任大人连忙走几步上前,然后就代表其他官员问候秦中堂,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同时也少不了设下公宴,为秦中堂解封洗尘这种话都是迎来送往的规定套路。
但秦中堂却拒绝了今日接风洗尘,摆手道:肩负王命,不敢疏忽,初来乍到,应当先熟悉辖境风土。
今日就不必酒宴了等十日之后,本中堂略有所得后,再宴请诸君!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里秦中堂最大,怎么安排当然就是秦中堂说了算。
众官员心里都想道,这位中堂大人果然如同传闻一样,真是有个性。
正常套路应该是,先通过接风洗尘认识人,进行初步接触,并做出判断,谁是敌人谁是友人,谁好欺负谁不好惹,然后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搞点事。
但这位中堂大人却要先静默十天,然后才开始接触人,确实挺与众不同的。
正当众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秦中堂下令说:尔等各衙署在这十天,将目前正在做的事项、下半年打算做的事项,以及计划完成时间、自前完成进度全部开列条文,报送到我这里。
这不就是考成法吗?左布政使任大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大部分官员都有所耳闻,秦中堂在京师时,强力推行考成法,搞得六部官员苦不堪言。
但因为秦中堂刻意收敛,所以考成法今年并没有在地方实行。
没想到秦中堂亲自出镇浙闽,居然把考成法也带了过来。
这里实在没有人能与秦中堂正面抗衡,所以秦中堂无论怎么吩咐,所收到的回应都是好的。
….有些人就开始琢磨,也许这就是秦中堂到任后的第一把火?
此后秦中堂钻进了轿子,在亲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从武林门进了城,众官员再后面尾随护送。
秦中堂本性是很想低调入城,不必扰民也不用惊动地面,但奈何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决定了入城实在低调不起来。
头顶上的青罗伞盖就不用说了,这是在地方做官的标配,而且前面仪仗还打出了高脚牌。
如果是在京师,官员想摆出这样排场根本不可能。
在排场威风上,京官是公认远远不如地方官的。
按照惯例,高脚牌上都会写上主人的最得意历史和现在的地位。
最前面的肃静和回避这对牌面是大路货,丝毫不新鲜,但其他的牌面就有点夸张了。
文魁和状元是一对,特进光禄大夫和东阁大学士是一对,右都御史和兵部尚书是一对,巡抚两浙和提督军务是一对。
一共五对十面高脚牌,赫赫扬扬的在前面举着。大概这是全天下最豪华的牌面了,没有之一,这都是打前站的属官陈凤安排的。
如果不是陈凤知道秦德威做人喜欢低调,这种高脚牌还能再加五对,特赐出入东华门丰州伯、经魁之类的都可以加上。
整个杭州城大致上南北长东西窄,东北属仁和县,西南属钱塘县,西边城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ŴŴŴ.xsobiquge.ČŐM
陈凤安排的幕府驻地在通江桥边上,交通是否便利的、距离其他衙署是否远近都无所谓,反正秦中堂不会不方便。
督抚衙署有多种称呼,官方比较标准的名称是察院,毕竟督抚名义上都挂着都察院官职。然后私下里的称谓有叫行台的,有叫行辕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但秦中堂这个督抚太特殊,衙署用传统称呼都不恰当,所以别人想来想去,口头上干脆还是称作幕府了。
进了幕府,让李娘子带着仆役去安顿住宿、起居之处,秦德威和陈凤来到偏厅说话。
陈凤汇报了安排情况,又对秦德威说:我去了趟宁波,初步考察了地方,但没有时间在那边把衙署安置好。你确定以后要去宁波?
秦德威点点头说:想处理海上的事情,肯定要去宁波。暖风熏得游人醉,在杭州又能做什么?所以在宁波必须有个衙署。
陈凤就主动说:待这边安顿好,我再去一规看看。
对衙署这种东西,秦中堂也不会很讲究,然后又对陈凤问道:你早来一段时间,应当收集到不同消息,目前倭寇状况如何?
陈凤答道:汇总了近期情况,那些假冒贡使的九艘倭船并没有在宁波这边停靠,或许是官军防守严密。
而后南下去了台、温、漳、泉各处袭扰,军民多有损失,各卫所谨守本土罢了。
这批倭寇加上裹挟的其他人,分成了几伙,总人数大致在两三千,数目委实很多了。
….秦德威随口分析说:估计是双屿岛上的势力不让倭寇在宁波这边抢掠,以免妨碍到双屿岛的运行。毕竟双屿岛紧邻宁波外海,一旦海岸大乱,他们也会受影响。
这帮倭寇还能听双屿岛的?陈凤诧异的反问。
秦德威解释说:倭寇也是人、抢掠了东西也要销赃,所以有求于双屿岛!
然后又叹道:今年朝廷猝不及防沿海卫所守备松懈,让这帮倭寇尝到了甜头,也看到了各卫所的虚实!
只怕到了明年,各种真假倭寇又会增加数倍,那时候才是太麻烦!所以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啊!
陈凤只是个负责执行的属官,没有太多自主想法,但还是忍不住疑惑:那你又为何公然表示禁海?禁海越严厉,海寇数目也就越多,你还嫌明年不够麻烦的?
我心里自有计较先依照往常政策惯性而已,以免上来就大肆更改,导致乡土豪势警惕起来。
这里面有一个很玄学的悖论,沿海大户们既偷偷摸摸的搞走私贸易,但却又希望继续维持禁海,但与此同时还希望禁海不要太严厉。
陈凤也颇有感慨的说:在你驾临浙江之前,我在宁波呆了两天。
不亲眼目睹就难以相信,海边家家户户或多或少的、几乎都参与走私。
我劝你也亲眼去看一看,看完才能明白,坐在幕府里发号施令是体会不到真实情
况。
秦德威点头答应了说:情况实在太复杂,确实应该亲眼去看看。
陈凤想起什么,又禀报说:对了,你不是要找一个叫俞大猷的福建武官吗?
他听说你要找他,早早的就来杭州城等待了,这几日一直在幕府侯见。
秦德威很诧异,这位历史名人为何这么不矜持?只因自己一声召唤,就提前从福建跑到杭州?自己的人格魅力有这么大吗?
他不是千户和金门守备吗?未经准许,就胆敢擅自逃离?秦中堂绝对不会因为是历史名人而故意偏袒。
他本人就已经很可能是本时代最着名的历史名人了。
陈凤苦笑着说:你有所不知,这个俞大猷乃是百户出身,考中武举后被提拔到千户兼金门守御。
前两年,他上书言事,激怒了按察使,直接被撤掉了职务差遗,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无所事事、没有实际差遣的小百户。
秦德威无语,难怪俞大猷听到自己召唤,立刻就提前跑了过来,敢情他现在是个扑街。
在原本历史时空,毛伯温是赏识俞大猷的贵人,毛伯温当了兵部尚书后重新启用了俞大猷。
但在本时空,因为某中堂的排挤,毛伯温一直干着刑部尚书。
秦德威想着就吩咐说:把他带过来吧!毛伯温
此时俞大猷别无选择,天天就在幕府门房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所以来的很快。
秦中堂喝龙井茶还没有喝出滋味,就看到有个魁梧汉子在陈凤的引导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此时俞大猷的内心是非常激动的,他这个人满腹韬略,喜欢上书言事提意见,结果几年前为此丢了官职。
之后屡次上书,结果还是处处碰壁,至今未能重新起用。
却不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秦中堂个素昧平生、素不相识的顶级大佬居然点名要用自己!
秦中堂打量了几眼,莫名其妙说了句:还好还好,你正值壮年,不是少年版的。
俞大猷理解不了这句话,但他心里猜测,肯定是不知秦中堂在哪里看到了自己的上书,然后欣赏自己的才华韬略,所以才会准备使用自己!
眼下倭乱复起,又有愈演愈烈之趋势,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
俞大猷行完礼后,就从怀里掏出折子,对秦中堂呈上说:此乃在工苦心构思出的平倭八策,斗胆献与中堂!
秦中堂随手接了过来,但也没看,又开口道:折子先收了,但我不是让你献策来的,只是想起用你。
俞大猷见秦中堂对自己的献策毫无兴趣,虽然有点失望,还是立刻表态说:宁波台州到漳州泉州,在下哪里都去得,秦中堂尽管使用!
秦中堂放下茶盅,很随意的说:打算任命你当坐营指挥。
俞大猷大喜过望坐营指挥这官职就是直接掌兵的,而且地位不低!
随即又听到秦中堂补充说:然后你就去趟广东吧!
俞大猷顿时就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壮怀激烈恨不能立刻上阵杀敌,怎么就一竿子就把自己支到广东去了这位秦中堂到底靠谱不靠谱?去广东这不就等于是流放?
秦德威又补充说:从广西各土司征调了二千土兵,你去广东就负责接收吧,年底之前完成训练!
俞大猷:……
土兵又是什么鬼?到底能打仗吗?这位秦中堂到底在想什么?让自己跑到广东去训练土兵?
去不去?秦中堂不容置疑的问。
俞大猷回过神来,连声道:我
去,我去!
现在不去也不行了,已经别无出头之路了。
土兵就土兵吧,反正是秦中堂吩咐的。
秦德威继续说,还有第二件事,是我的私事。你到了广东后,等待位姓齐的道台上任,然后辅助他修建可以作战的航海大船!
俞大猷正在深思秦中堂的用意时,又听到秦中堂说:这两件事记住要保密,不准在浙闽地方走漏任何风声!
俞大猷稍加琢磨就理解了,在远离浙江的广东修建战船和练兵,等将来可作为奇兵,便点点头抱拳道:下官明白!
最起码能证明秦中堂心里是有筹划的,不是心血来潮乱搞一通,就是不知道广西土兵到底行不行。
送走了俞大猷,陈凤继续和秦德威说话,劝道:你这一路实在劳累,不妨歇一二日放松,
比如去看看西湖胜景啊。
秦德威不禁想起了五百年后黄金周游览西湖的经历,下意识说:算了,人太多了。
陈凤建议说:如果你想安静,那就清场啊,直接把别的游客都赶走就行了,你当你这个督抚是假的?
当统治阶级这么爽的吗?秦德威摆摆手。
王命在身,倭寇未灭,就不必刻意游览西湖了,但应该去岳王庙祭拜。
陈凤不禁乐出声来:你一个姓秦的,去祭拜岳飞?
怎么?不行?不行?你懂个什么?肤浅!秦中堂不屑地说。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这两句,一直到五百年后还在流传。
自己也是姓秦的,这个逼怎能不装?
而且还不能大张旗鼓的以官身去,应该偷偷摸摸的微服私访,然后留下这两句,这样故事才够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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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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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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