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看着披挂整齐的阿保机,月理朵心中惶恐。
阿保机沉默了一下,道:“属珊军你带着,护送各部百姓去北楼,相机行事。如果遇到敌人,不要犹豫。”
月理朵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她知道这会确实很关键了,压下心中万般情绪,说道:“好!”
阿保机翻身上马,临走之前,又回过头来,低声道:“婆闰虽然是你弟弟,但性子不够刚强,关键时刻容易慌乱。若不行,你自夺其兵权,指挥作战。”
月理朵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属珊军是她挑人组建起来的,也是她的军队。之所以交给婆闰在带,也是实在无人了。这会要掩护百姓、牛羊撤退,她自然不会再优柔寡断。
“欲稳、霞里、海里,我们走!”阿保机一夹马腹,轻盈地冲了出去。
数十酋豪紧紧跟在后面,大鹘、小鹘二军万余骑紧随其后,呼啸而去。
“阿姐,大家都说,夏国百万大军北伐。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当年濡源之战,银枪军只冲了三四次,就把我们的人冲散了。这次也不知道那个银枪军来没来,若是来了……”述律婆闰奔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低声说道。
“啪!”月理朵直接甩了一个耳光上去,骂道:“你还是男人吗?怕死有用吗?夏贼会放过你吗?”
一个耳光、三个问题,直接让婆闰晕了。
“这……”他嗫嚅道。
“立刻带着你的人,去紫蒙城,不到最后一刻,不准逃跑。”月理朵用危险的眼神看着弟弟,道:“如果你再不表现地像个男人一样,我会杀了你。”
“好。”述律婆闰捂着脸,灰熘熘离去。
紫蒙城是月理朵的头下军州,有好几万百姓,位于木叶山西北——后世科尔沁左翼中旗哈拉图达城附近,辽国永州长宁县一带。
阿保机本打算把人全撤走,但月理朵拒绝了。她认为契丹八部粮草不丰,今年耽误了耕种,几万百姓根本接济不过来,还不如把他们留下来,还能挡一挡夏军。
意思很明显了,我的头下军州,我的奴隶即便死光了,我也不心疼。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婆婆妈妈,因小失大。该舍弃的就得舍弃,永远选择最理智的办法。
阿保机联想到其他贵人舍不得那些坛坛罐罐的模样,顿时大为感慨,还不如妇人果断!
婆闰离开了,月理朵上了一匹马,不慌不忙地上好弓弦,又往手指上套上彄环,试了试好,挎在腰间。
属珊军的骑士分散在四周,士气有些低落。
跟着一起北撤的部落老弱们更是垂头丧气。有那冲动热血的少年,恨不得提着骨朵就去找夏人拼命,但在长辈的呵斥下,最终还是止住了。xsobiquge.ČŐM
所有人都将到北楼暂避。
那是一处新建的地方,在西楼北数百里,浑河(非沉阳之浑河)北岸,听闻水草丰美,可暂时喘息一下,等待南边的消息。
“娘娘,去了北楼还会回来吗?”九岁的儿子耶律突欲坐在马车上,仰着脸问道。
六岁的耶律尧骨坐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沙地,几次试图下车玩耍,但都被姐姐耶律质古拉住了。
月理朵用严厉的眼神看了一眼二儿子,又对长子突欲说道:“娘娘不喜欢骗人,也不喜欢用假话安慰人,我的孩子也不可以终日生活在假话之中。”
耶律突欲似懂非懂,懵懂点头。
“说实话,回去的可能不大。”月理朵说道:“夏国兴师数十万,都是百战老兵。你们爷爷没把握打赢,契丹也没把握打赢。如果输了,大概就只有流亡一途。而流亡的过程中,危机密布,可能会死很多人。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饿死。”
耶律质古紧咬着嘴唇,抱着尧骨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突欲则大为惊讶,一时合不上嘴巴。
“所以——”月理朵看着孩子们,道:“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学会厮杀,要学会挤奶,要学会与人打交道。娘娘不可能永远护着你们,总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人要靠自己,不光娘娘如此,你们也一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耶律突欲合上嘴巴,闷闷不乐。
月理朵轻叹了口气,随即又目光坚定地看着北方。人不能丧失希望,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
大风吹拂,扬起漫天尘沙。庞大的车队行走在孤寂的草原之上,踟蹰向北。
马儿烦躁地喷了喷响鼻,默默赶路。
顽皮的羊儿熘出了队伍,跑到一边啃食了几棵青草,又在牧人的驱赶下回了羊群。
骑士来回奔驰着,传递着一条又一条消息。
月理朵摸了摸腰间的匕首,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她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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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冬……”无数的脚步踏在沙地、青草之上,在旷野之中列阵。
万胜黄头军副使李从珂大踏步上前,甲叶子哗啦啦作响。
如雷的马蹄声不断响起,远处的天际边,成群结队的骑士慢慢逼近,马速似乎也在渐渐提高。
“啪!”李从珂将最后一口米酒喝完,甩掉了牛皮水囊,然后提着一根步槊,转身扫视着列好阵的步卒。
很好!敌骑在慢慢逼近,烟尘充塞了天地间,万胜黄头军的武夫们没有任何畏惧胆怯之情。
他们好整以暇地抽刀出鞘,检查着兵刃能否正常使用。
五百名士卒持着弩机排布于两侧。
汴州制造的名器,“其弩张一大机,则十二小机皆发,用连珠大箭,无远不及。”
曾经厅子都的制式装备,在与河东的战争中屡放光彩,“晋人极畏此。”
现在产量大增,已经配发到了充作先锋的万胜黄头军之中。
这种利器,当然可以在车阵中发射,安全、便捷。但何必呢?那样岂不是显得我们胆小,不敢走出车辆的庇护圈?像什么话!
“冬冬……”鼓声一变。
百余名散兵越阵而出,手持各种武器,大声嘲笑着马速越来越快的敌骑。
李从珂拄着步槊,面露狠色。
“今日谁能先开张?”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契丹骑兵,夷然不惧,大声问道。
“估计得是甲营和乙营了。”
“他们用弩,咱们用刀,怕是没他们手脚快。”
“何必与他们比呢?郑三,咱们比一比,谁先斩杀契丹贼子?”
“比就比。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拽得跟什么似的!”
“哈哈!玩女人我不及你,但论起杀人,你不及我。”
散队亡命徒们互相打趣,手里却不停,只一小会,步弓就已上好弦。
“来了!”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李从珂精神一震,手中的长槊已经稳稳向前。
眨眼之间,数百契丹骑兵已经冲至百余步外。
“呜——”角声响起。
“呼呼”声连响,部署在左右两翼的十二连弩次第发射。
粗重的箭杆借着风势,直直地飞入契丹骑兵阵中。
“唏律律!”中箭的马儿痛苦地倒地。
“啊!”骑士惨叫着落马。
后面的契丹骑兵仍在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呼呼”声更加密集,惨叫声也此起彼伏。
“嗖嗖!”有散队武夫挽起强弓,接连施射。
契丹人低伏在马背之上,哇哇大叫着冲了过来。
“彭!”“噗!”“哗啦啦!”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契丹骑兵斜斜冲入散兵人丛之内,进入了人马交杂阶段。
李从珂身边响起了接二连三的闷哼声。他知道,这是有人受伤甚至死了,但这种残酷的搏杀非但没让他感到害怕,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暴虐的嗜杀快感,他看准了来人,一槊捅下,从侧面刺中贼人胸口。
贼人躲闪不及,手里的铁骨朵无力落下,人被李从珂高高挑起,甩落地面。
标准的以步拒骑动作!
步兵对付骑兵,一定需要排成密集阵型吗?这可不一定。
贼骑冲来时,他的目标比你大多了,武器不一定有你长,防具多半不如你。只要不怕死,抱着以命换命的心态,他捅你,你就捅他,即便捅不到人,也可以捅他的马,他只要一落地,就必死无疑。
这是赌命的游戏,比的就是谁不怕死,谁先眨眼谁死!
薛延陀人靠着这一招,以步克骑,锤遍四方,创造了以步兵一统整个草原,成为塞外霸主的传奇。
怕死的步兵只会躲在大阵后面!
“呼呼!”弩机发射声似乎永不停歇。落马的契丹骑兵越来越多,几乎堵塞了正面战场。
“呜!”角声二度响起。
突然之间,风沙从后方飘起,一时间烟尘漫天。
马儿是敏感的,立刻躁动不安起来,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住。
“哈哈!”李从珂大笑一声,提起长槊,道:“随我杀!”
“杀!杀!杀!”千余甲士紧随其后,越阵而出,向契丹骑兵发起了冲锋。
李从珂冲得最快。
在这一刻,他神奇般地想起了李落落,想起了葛从周。
当年河上那一战,葛从周还是个低级将领,带着两千步卒逆冲铁林军三千重骑兵,杀得他们人仰马翻,李落落差点被擒,引为奇耻大辱。
你他妈怎么敢的?!两千步兵也敢冲三千重骑兵?你是傻子吗?不知道我冲过去就能把你撞飞吗?不要命了吗?
但——在赌命的关键时刻,他们怂了。
葛从周不怕被撞飞,不怕死,不在乎死。
你怕了,你在乎落马后怎么办,所以你输了。
此刻的李从珂,已经化身为葛从周,一马当先,神勇无敌。
前方契丹人的战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后面的骑兵还在往前冲,一时间混乱无比。
“噗!”长槊轻易地捅穿了皮裘,李从珂看都没看,选中了下一个目标,一捅一抽,鲜血飚溅。
“杀贼啊!一个首级值一匹绢!”
“捅他!”
“把他钩下马来!”
“捅他的马!”
甲士们加快脚步,冲了上来,一面倒的屠杀就此展开。
契丹人几乎挤做一团,手都施展不开。骑在马上,又是绝好的目标,被万胜黄头军的长槊捅来捅去,片刻之间,无数人惨叫落马。
阵后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从营州征来的蕃兵健儿分作两股,左右包抄,直冲契丹后阵。
他们非常鸡贼,非得等契丹人被万胜黄头军给打得灰头土脸,士气大衰之后再上阵,所谓顺风小能手是也。
契丹人完全崩溃了。
后面的人不再往前冲,纷纷拨转马首,一熘烟向北方溃逃。
蕃兵健儿加快马速,骑弓连发,追杀不休。
“好贼子,还想逃!”李从珂弃了马槊,抽出铁挝,追上了一名落马未死的契丹贼人,一挝挥下,正中脖颈,再一抽,鲜血如喷泉般洒落在地——你都无法想象,一个人身上的血竟然有这么多。
李从珂穿过血雨,追上一名刚刚拨转马首准备逃跑的契丹兵,铁挝一砸,将他敲落马下,随后翻身上马,大笑着冲了出去。
上千甲士仍在不紧不慢地屠杀着的契丹骑兵。
留给他们的人不多了。契丹人已经从混乱中缓了过来,后面的人纷纷溃去,前面的人也大面积死伤,阵型已经不再人挤人。
越来越多的人拍马逃命,连头都不敢回。
甲士们又追杀了数十步,杀尽了最后一个未及逃跑的契丹骑兵。然后好整以暇地收拢马匹,切割首级。
粗粗一算,方才那么一回,竟然杀了数百人之多。
痛快!
先锋斩斫使、万胜黄头军军使石君立从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走下。
李从章提着一个俘虏也走了过来,禀报道:“军使,方才拷讯了一番,他们是阿鲁敦于越带过来的兵,说是来试试咱们斤量的。”
“哈哈!”周围的军士闻言,大笑不已。
石君立也笑了,不过他知道正事,又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个阿鲁敦于越就是耶律释鲁。
痕德堇可汗死之前,释鲁就已经是八部于越。阿保机当选可汗后,释鲁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他是阿保机的伯父,也是栽培他的恩人,不可无礼。于是阿保机让人给释鲁上尊号“阿鲁敦于越”——阿鲁敦者,契丹语“盛名”也。
“问问他还知道什么,尤其是阿保机在哪。”石君立说道。
他看得出来,耶律释鲁应该是过来迟滞他们的。那么问题来了,阿保机在哪?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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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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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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