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一辆小驴车出了城门,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走了两三里路,在荐福寺附近停下。
韩祈安下了驴车,抬头便能看到一座白土粉饰的高塔,长街上则是络绎不绝的行人,叫卖不绝于耳,此地虽是城外,却比一般城池内还要繁华。
他叫车夫自去吃些东西,往东拐过安仁坊的小巷,在一家小食馆前停下了脚步。
往里瞧去,此时并不是饭点,馆中还坐了三桌食客,其中店门店尾处各有三个大汉在饮酒,另有一男一女坐在角落里。
韩祈安进了小食馆,往角落里那一男一女走去,店门处一名大汉抬头看着他,似想起身,却被另一人按了按。
坐在角落里那年轻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笑道:「离开长安有阵子了,念叨着这家的羊羹,难得来吃一遭,倒让你找着了。」
韩祈安欠了欠身,应道:郎君放心,没有甚要紧事。就是见着郎君人了,我能心安些。
「坐吧店家,再要碗羊羹、两个馍。」
「好咧。」
「这家羊羹我喝过几次,确是鲜,半点膻味没有。过去在临安时身子弱,到了关中这些年,每日被这馍填得实实在在,身子倒是康健得很,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韩祈安一边坐下,一边絮絮叨叨,又道:「他家生意也好,这一带也热闹。眼看着天下太平,长安城池怕是太小了?」
「知道韩公想问什么,肯定不会迁都开封。这次之所以准备带百官过去待一阵子,为督南征事宜、为稳中原人心,再加上为勘黄河水利,独独没有为迁都做准备之意。」
「郎君快两年没在长安,好不容易回来安抚众人,没几天又要到开封去。众人猜测是否嫌宫城太小,没有大国气象,说往后若要扩建宫城,或可在龙首原大明宫那块地……」说到这里店家端着托盘上来,凑趣道:「几位客官也在谈扩建宫城的事?是小,要放五百年前,额这铺面还是长安城里的正中央哩。」
韩祈安笑道:「这般说来,若真扩了城,你这铺面可值钱。」
「嘿,天子脚下嘛。再说了,总不能回头等灭了宋国,献俘的时候叫那宋国国主看了笑话。」
说着,店家端上来吃食,招呼韩祈安慢用,又交代了羊羹可以再添方才退下去。
他却没想到当今天子就坐在他这小馆里。
李瑕回头看了一眼,道:「扩建就没必要了,与韩公说个想法,别传出去.哦,我还未与别人说过,往后若传出去了只当是你说的。」
莫不是看上了北平城?
「忽必烈既建得差不多了,省得再劳民伤财,未来我们的疆域绝不仅这个范围。当然,缓几年再谈,眼下最主要的事还是南征。」韩祈安微低着头仔细听着,手里拿着馍撕成小块往羊羹里放,应道:「南征之事未了我便跑来说这些,是因为大家都不太想去开封,未雨绸缪。至于北平就更远了,到时难免有人抱怨北方苦寒。」
「知道。」李瑕笑了一下,道:「因为干系的利益太大,他们才担心得都来不及等宋国灭了以后再讨论这件事。往后若迁都,别的不说,长安的地价不值钱了首先损害最多的就是元从功臣的利益。相当于一次小小的权力洗牌,越大的功臣越不愿接受。」
「不至于。」韩祈安从容喝了一口羊羹,放下碗才道:「真说起来又能有多少损失?在长安是住、在北平也是住。勋臣们的田产、宅院、商铺是要贬上一些,经营的人脉也得再来过,或许有些人还丢了个发横财的机会。可若是连这点损失也承受不起,那未免也堕落得太快了。」
就是这个意思。李瑕道:「天子不好当,本是为了收服北方考虑,一不小心便要损了哪方
的利益。」
岂还担忧这些?以郎君之威望,凡下了决心,訏漠定命,风行雷动,几人敢忤逆?
不过是有些感慨,方才我还在与明月讨论,只不过是想去开封一趟,方便及时处置灭宋事宜,便能引出这许多猜想与不安,幸而今日我是开国之君,否则,若承的是赵宋的基业,只消流露出迁都开封或北平的意思,想必南征与北伐便要不了了之了吧?
「牵一发而动全身,赵宋享国三百一十年,更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牵不动了。」韩承绪道:「故而,南征之胜败已无需顾虑。值得顾虑的是积弊清得彻不彻底?」
「是啊。」
这就是更复杂的话题了,韩祈安叹息了一声,眼看李瑕面前的一盘羊肉已经快吃完了,没再就着大宋的积弊深谈下去。
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却觉得有些好笑。
「在长安,我们在说着迁都,是为开疆扩土、千秋万代;在临安,赵禥许是也在说着迁都,却是因贪生怕死,苟且偷安。」
「那边大部分人产业在临安,宁肯降了也不会迁都,还有主战的也会反对。即使到了兵临城下这一步,赵禥想迁都尚且比我还难。」
若说比,他连比的资格都没有。雄才大略的圣天子,临安一雏鸡岂配相提并论?
聊到这里,有大汉赶进小馆,低声道:「襄阳的战报到了。」
长安皇宫确实小,所谓的大殿就是府衙大堂的大小,殿内大部分地方还被一个大沙盘占据了。
如今在宋廷君臣眼里,形势最危急的地方是准西、是顺长江而下的唐军水师。但若是看到长安城中这个沙盘,便会知道李瑕真正关注的战略核心只有一个。
既非庐州、也非鄂州,而是襄阳王荛、陆凤台策反夏富也好,姜才强攻贾似道也罢,都是同一个目的一隔绝宋廷与吕文焕。
襄阳是唐军需要拿下的第一个战略重镇。哪怕能顺长江直取临安,李瑕也不可能任襄阳梗在那,像根鱼刺梗在喉咙里。
而吕文焕驻守襄阳多年,经验丰富、城防完备,强攻并不容易。
如今南征的主帅是高长寿,从吐蕃回师之后便被调到汉中休整,既是为防宋军偷袭汉水,也是在为伐宋做准备。
及至李瑕击败忽必烈,立即便传书汉中,高长寿当时便准备取襄阳,庐州、江陵之事俱出自其谋划。
然而现在其它路进展顺利,高长寿自己却还被堵在襄阳城下,个中焦虑,李瑕近来已能从他字里行间感受到。xsobiquge.ČŐM
这日来的又是高长寿的信使,将一封厚厚的信递给李瑕。
自然不是高长寿有许多话要说,里面是吕文焕投降的条件。
李瑕看过,微微皱眉,将信递给了韩祈安后起身踱步到沙盘边,看着那一杆杆插在「襄阳」边的小旗。
而韩祈安看过信,转向信使,问道:「依高元帅之意,是想答应吕文焕?」
「是。」
攻下襄阳很难吗?
「大帅说,并非攻不下襄阳,而是衡量得失,招降是更好的办法。建统元年与吕文德之战虽胜,船只损失却多,今攻襄阳火器足然而船只缺,而且擅操舟之船工皆已被调往长江」
「老夫明白了。」韩祈安点点头,道:「想必吕文焕应战也不含糊。」
「是,襄阳守军着实是我军伐宋以来最顽抗之部。」
韩祈安抚须,奇道:「吕文焕比李庭芝尚且能战?」军阀嘛。李瑕道,「他自己的吕家军城坚粮足,又不用听宋廷命令。」
「这般说来,吕文焕的条件不算过份。」
「凭心而论,不过份。」
信上所言,吕文焕并
不愿辜负大宋皇恩而叛降,然而考虑到李唐复兴、一统在即,他希望天下早日太平,因此提出了几个条件,首先便是唐军不得伤襄阳百姓一人。
其余也很简单,无非是优待吕氏子弟与部将,对他们过往抵抗王师之罪过不予追究,继续原职任用为大唐将官。
另一方面,为表忠诚,吕文焕愿为先锋,征讨赵宋,安抚沿江军民。
今日若换作旁的君王,想必已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而李瑕盯着沙盘看了良久之后,开口则道:「不过份,但朕不答应,条件该由朕来给。」
韩祈安便走到一侧的小案前,提笔沾了墨。
「吕文焕归顺之后,需交出兵权,献出吕氏之财富、产业,吕家子弟部将须由朝廷考校才干人口,方得酌情任用.」
李瑕说过,又道:「吕文焕若答应,自可任一清廉***,若不答应便让高长寿攻破襄阳。高长寿若攻不破,便让姜才率兵北上。」
韩祈安奋笔疾书,没有多劝李瑕妥协。
他了解李瑕的性格,且那沙盘就摆在那,一个个小旗插着,代表着大军压境,襄阳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岂还需要妥协?
「再告诉南征的将领们好饭不怕晚,朕不担心他们攻宋攻得慢,只担心他们狼吞虎咽吞得太急了,把那些烂肉、腐肉一并吞了。」
快马沿武关南下,很快将李瑕的旨意递到了高长寿手里。
于是,停歇了数日的攻城战事再次开始。
吕文焕听得炮响便吃了一惊,讶异于李瑕竟能严苛至此。
再一想,他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李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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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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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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