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串又一串的珠子,金陵的雨缠缠绵绵下个不停。
杨临裹紧身上的衣服,呼出一口浊气,穿行在雨水当中。
行至孙杰面前,止住脚步。
躬身行礼,声音沉稳:
“回大人,昨夜之事,已然办妥。
我军巡视城中,昨夜,有士绅鼓动青皮流氓上街暴动,尽数被杀。
余者逃遁,妄想出城,被城门守军袭杀。
今日凌晨,城外有百姓想要入城售卖农货。
属下以为,百姓不可不管,于是让城门守军代为购买。”
杨临零零碎碎的说着昨天晚上金陵的事情。
孙杰听的很认真,以至于吹进屋檐的雨,打湿了他半个肩膀,都没有察觉到。
忽然觉得肩膀有些发凉,这才发现半个肩膀都湿了。
又缩回身子,看向杨临,“城中其余士绅如何?可有暴动者?或者蛊惑城中百姓作乱者?”
“属下禁止城中任何人随意出门,除却病患等紧急事,加之士兵巡视,除却刚才属下所言那些事之外,几乎没什么大事。
城中士绅大部安稳,昨日的杀戮,震慑了他们!”杨临回道。
享受了太久的太平,以至于他们忘了现在的北方还有战乱。
以至于他们忘了,被戳一刀子还会死。
孙杰点了点头,道:“发帖,将城中那些颇有家身的士绅弄过来,咱们主要的目的是收税,总不能忘了正事!
城中百姓生活不可不顾,昨日于魏国公府中抄出不少粮食,将这些粮食分与城中百姓。
若人手不足,可从城中选一些靠得住的人。
同时派人去城外采买蔬菜等物,以供应城中百姓。钱财支出,便从魏国公府中来。记住,采买蔬菜等物时,最好带着几个本地人过去。
秦音不比南语,乡下百姓,能听懂的少,不要闹出误会。
将城中的郎中聚集起来,城中百姓若有病患,便及时诊治。费用,也从魏国公府中出。
总之一句话,百姓乃重中之重。”
“得令!”
杨临转身去安排这事。
一个硕大的金陵城,士绅不少,可更多的便是百姓。
士绅们家有存粮,不至于饿死。可普通老百姓不同,他们这些人抗风险的能力很差,稍有不足,便会饥饿而死。
城中生活的百姓,大多在城中做工,大多干的是服务士绅的活计。
这些人家中粮食有限,大多名下无地,若是封的久了,很容易闹出饥荒。
孙杰只说了一个大概的方向,至于具体事例,就得杨临自己来做。
孙杰带着杨临过来,正是出于这些考量。
城中百姓几十万,想要安顿好可不是一间容易事。
但要是安顿好了,能换来珍贵的经验。
杨临先去了应天府衙门,然后将应天府以及金陵留守六部的皂吏全部找了过来。
金陵的官员,可不知道金陵的具体情况。
留在这里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奔着养老来的。
一年到头,恐怕都去不了几次衙门。
说起来,这偌大的金陵城,和这些当官的老爷们关系不是很大。
金陵城的具体管理者,还是这些衙门皂吏。
不管这些皂吏愿不愿意,杨临都有办法让他们愿意。
刀子和财货,总能让这些人倒戈。
指望这些皂吏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简直笑话。
雨还在下着,聚宝门开启。
十几个士兵,带着一些皂吏,出了城。
与此同时,城中的医馆、药铺,都有士兵闯入。
态度虽然有些僵硬,但当硕大的银块拍在桌子上时,不管是东家还是郎中,都闭上了嘴。
郎中在士兵们的带领下,朝着魏国公府而去。
城中的士兵依旧在巡逻,维持秩序。
魏国公府的后门,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把魏国公府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全都拉走。
杨临带着兵马,指挥着皂吏,把这些粮食分发了下去。M.xsobiquge.ČŐM
因为百姓的数量很多,所以挑选了几个发粮点。
百姓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当士兵们拿着大喇叭在街道上大喊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不相信。
当他们看到那白花花的粮食时,这才放下心来。
那场祸乱的影响,很快便被消弭到了最低。
很多士绅都在骂,说孙杰这是在绝户,是绝户计,是邀买人心。
真是可笑,要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孙杰又如何能进得了这金陵城?
......
雨下了一整天,迷迷茫茫,朦朦胧胧。
金陵上空一直弥漫的脂粉气味,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最后也消弭干净。
魏国公府的后院中,孙杰让人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里面摆了几十张桌子。
桌子上除了茶壶和茶杯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帐篷里面挤满了士绅。
这嘈杂的场景,却无一人敢说话。
孙杰坐在最中央的一个台子上,陈虎大马金刀的站在身后,如同铁塔一样。
那柄陌刀竖在身边,瞪着牛眼,环视着众人。
帐篷中的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出,都低下了脑袋。
孙杰环视一周,道:“陛下差我来江南治税,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都低下了头,一句话都没说。
昨天的杀戮就在眼前,他们这些人还敢说什么?
屠刀,惊破了他们的美梦,如今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只要你们能够配合,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今天把你们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今天下去之后,我会派人到你们家里去收税,你们现在要是有什么疑问就赶紧说出来。
丑话说在前头,到了那个时候,要是再拒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孙杰接着说道:
“配合,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反抗,昨天便是后果!”
他们这些士绅们还能如何?
旁边就是寒光闪闪的刀,他们敢说一个不字吗?
鼓动百姓反抗,更扯,粮食都把他们的嘴堵上了。
夜深了,这些士绅在士兵的“保护”下回了家。
那明晃晃的刀,让他们哪里敢有怨气?
即使有怨气,也不敢表现出来。
......
金陵城又恢复了沉寂,原本灯火通明的秦淮河两岸,也彻底的沉寂下来。
孙杰的入住,让秦淮河两岸的生意坏到了极点。
这让秦淮河两岸的“妈妈”们痛恨不已,大骂着孙杰。
当生命被威胁的时候,谁还顾得上男欢女爱?!
秦淮河的繁华,总遮盖不住粉色灯光下的黑暗。
这里以及附近,生活着数量不少的乞丐。
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如此。
现代的乞丐和流浪汉,大部分都是职业生意人。
可这个时代的乞丐,却是实打实的乞丐。
“噔噔噔!”
秦淮河隔壁的街巷中,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在这黑暗中传出去很远,清晰可辨。
一个缩在巷子角落的乞丐抬起头,一脸害怕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道光柱,忽然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惊慌失措,急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嘴里喊着饶命。
乌黑发光的铠甲,腰间悬挂的腰刀,后背上背着的“空响雷”,这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吓的惊魂失魄。
这是一个小旗,小旗官手持手电筒,走到了乞丐面前。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乞丐不断的磕头,蓬头垢面的他,被吓的哭了出来。
可又不敢哭,生怕引来这几个“军爷”的不快。
只是哽咽流着泪,那浑浊的泪水,将本就乌黑的脸染得更黑了。
这年头,死在“官兵”手中的乞丐还少吗?
他们还是人吗?!
“你哭个啥?我们又不是鬼,也不会吃人,怕什么?!”
小旗官操着生硬的南音,夹杂着粗硬的陕西话,皱眉问道。
乞丐不敢回答,只是不断的发抖。
看着那单薄的乞丐,小旗官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军粮袋,看了看里面剩余不多的牛肉干和一些面饼,放在了他的面前。
又解下自己身上的水壶,打开后放在乞丐面前。
拍了拍乞丐的肩膀,说道:“记住喽,我们是陕西孙大人的兵,这些饭食就留给你了,这几天我家大人在城西搭建难民营,要是没有活路,就去那里,到时候跟着我们走吧,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说完话后,小旗官带着人远去。
黑暗中,那一抹光亮渐行渐远。
乞丐那本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睛,逐渐出现了一抹光。
他看着眼前的饭食和精致的水壶,眼睛瞪得老大。
他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在乎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汪汪汪!”
远处有几只野狗寻了过来。
许是闻到了牛肉干的味道,在黑夜中朝着乞丐逼来。
乞丐将地上的牛肉干和水壶抱在怀中,冲着野狗不断喊叫。
野狗哪里怕人?
竟然朝着乞丐攻来。
饥饿许久的乞丐,和野狗打作一团。
许久之后,野狗一哄而散。
乞丐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条死狗,和身上的伤痕。
水壶中的水洒落殆尽,牛肉干一个不少。
看向小旗官消失的方向,开始奔跑。
黑夜之中找不到方向,跌跌撞撞,追寻着那抹淡淡的光。
天,渐渐的亮了。
阴差阳错下,他来到了魏国公府外。
看着那高大的台阶和门口威武的狮子,他有些害怕。
可当他看到台前那身熟悉的衣甲时,眼睛中又出现了光。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手中的军粮袋和水壶高高的捧起。
孙杰刚刚走出大门,还没走出多少步,便看到了他。
带着人朝着乞丐走来。
“这是怎么了?”
孙杰站在乞丐的面前,一脸和煦,“可是有困难?”
中年人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瞳孔缩了缩,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你你们可是陕西孙大人的兵?”
孙杰把他搀扶起来,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陕西孙大人,是我麾下的兵欺负你了?!”
“不不不,不是,我,我,我......”
说着,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朝着孙杰磕着头,嘴里大喊:“还请青天大老爷开恩啊!”
“这是怎么回事?!”
孙杰连忙问道。
乞丐抬起头,一脸悲痛。
“小人本是金陵城外一自耕农,后来家中遭逢变故,便领着女儿进城讨生活,一个月前,我女儿被人牙子抢了,卖到唤春楼,小人死了不要紧,可小女她,才十三岁啊!!!”
乞丐悲痛不已,身体不断的抖动。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不过是这些上位者的正常操作,可换来的却是一家又一家的悲惨。
秦淮河繁华两岸,背后却是阳光都照不到的黑暗。
官员们鼓吹太平,士绅们粉饰盛世,至于光照不进去的地方,谁会去管呢?
这种事情,在明末的江南再正常不过。
普通老百姓,只是士绅官僚们口中的一块肉。
即便“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也逃不脱这些。
打小就被家人卖到吴江为婢,幸得长相出众,有几分天赋,不然,以一阶弱女子之身,何以在这吃人的社会存活?
上天怜惜柳如是,让她存活至今,也享受了富贵,可是其他人呢?
又有几个活到了最后?
秦淮两岸的风尘女子不知多少,最后也只有“秦淮八艳”。
“你起来吧,这事,我管了!”
孙杰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乞丐眼泪奔涌。
......
秦淮河边上有一个叫做“唤春楼”的青楼,这青楼不大,门面仅仅四步之宽。
可在这寸土寸金的秦淮河边,依旧是价值千金的地方。
二楼中,一个面容扭曲的老鸨子指挥手下的几个龟公,用鞭子抽着一个在地上打滚痛哭求饶的女子。
老鸨子破口大骂:“你还想趁乱跑?我告诉你,你是老娘花钱买来的,想跑,先把老娘花的钱吐出来!”
又看向旁边“围观”的女子,指着她们,大声的咒骂着:“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敢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谁要是敢有不该有的想法,就是今天这个下场!”
一个女子看不下去,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嬢嬢,求求您了,就饶了她吧,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人命?她也是人?她是牲口,是老娘花钱买来的,是死是活,那是老娘说了算,你一个死贱婢,还敢多嘴!”
老鸨子抡起胳膊,朝着这女子抽去。
那膀实的肩膀,一下子就把这个女子抽的倒在地上。
“噔噔噔!”
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老鸨子停了下来,往外面看去,嚣张的面孔,忽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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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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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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