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客从一开始别在腰间的那卷书已化为灰烬。
似因黄庭炁护体,衣衫没有完全消失,但也像一堆布条般挂在身上。
浑身焦黑,发丝不见。
鱼渊掌谕们来不及惊喜,便纷纷陷入错愕的表情里。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狼狈的陆祭酒?
常祭酒沉默不语。
是因为清楚陆玖客没死,帝师才未现身,但动静闹的这么大,却也没有外人出现在鱼渊学府,他隐隐意识到,这一战没有那么简单。
但其中有很多问题他想不明白。
总而言之,姜望肯定杀不了陆玖客。
或许姜望自己也明白。
能打赢陆玖客是一回事,要杀他是另一回事。
没人会眼睁睁看着他杀死陆玖客。
但只要陆玖客没死,这一战就不会随随便便结束。
除非姜望有能耐在帝师甚至神都大物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抹杀陆玖客。
常祭酒认为这不可能。
“姜望,了不起啊。”陆玖客抬眸看了眼夜游神,说道:“资质平平的姜祁,却有你这个天赋异禀的儿子,让他纵然死了,仍能影响许多事,但借助神祇的力量,终究并非你自己的实力。”
姜望轻笑道:“我有神祇的力量能借,为何不用?有能耐你也借啊。”
陆玖客身上仅能遮掩要害部位的布条随风飘动,没了头发,这般模样哪还有剑客的姿态,但气势却丝毫不减,又或者陆玖客也没什么羞耻心,面色依旧平静,举剑便斩出一道湛蓝剑气。
随即骤然散开,无数剑影交织成网,封锁姜望周围所有去路。
接着陆玖客手里的剑往前猛地刺出。
距离姜望最近的剑影忽地爆开。
后面的剑影又往前推进,最外围则生出新的剑影。
使得姜望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只能承受道道剑气爆裂的威势。
滚滚烟雾充斥在千丈之地。
夜游神啼鸣一声,神威压盖,陆玖客双腿一沉,却又硬生生站起身来。
施展出浑身解数,再斩一剑。
千丈地再无落脚之处。
陆玖客抗着神威压制,身影缓缓浮空。
轰隆一声巨响。
天穹落下更大的一道剑气。
目标赫然是夜游神!
夜游神顿感气恼。
祂道行远未恢复至巅峰期,真要硬碰硬,很难是陆玖客的对手,可祂现在已是正神,若是躲避,便很丢神的脸,正犹豫着,姜望的心声抵达祂的识海。
“神性随便用,我能扛得住。”
得嘞!
夜游神啼鸣一声,气焰猛地暴涨。
但祂也没有真的取用太多神性,怎么都得维持神国平衡,虽是正神,终究道行不够,神性一下用得太多,有害无益,而在保证姜望不出事的前提下,祂能用的神性数量自是比姜望更多。
滚滚烟雾里是姜望的身影疾冲而出。
他甚至换了身衣裳。
代表着他原本那一身被毁得无法见人,便从神国里取出新衣裳换上,模样亦不见有多么狼狈,似乎陆玖客一波攻势,没有给姜望造成太大伤害。
可在无数剑影裹着剑气轮番轰击下,姜望居然有机会能换衣裳,包括陆玖客和李神鸢在内的所有人,皆感到难以置信,许多人苦思冥想也没想明白姜望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有点离谱了吧?
陆玖客仅是片刻晃神。
便忽觉神威加重。
直接一头从空中栽了下来。
朝着高空疾冲的姜望,顺势举刀,眼看就拦腰斩在陆玖客身上。
这一刀命中,陆玖客必死无疑。
观战的鱼渊掌谕们满脸惊恐。
直至此刻,仍未见帝师露面!
陆玖客也再难保持平静。
他略有些惊慌的竭力控制身躯,想要避开姜望那一刀。
更是想要挥剑拦截。
而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无用功。
剑锋尚算及时的截住了姜望的刀,随着一声爆鸣,紧接其后的便是大团火花迸溅,陆玖客面色一白,手里的剑险些脱手而飞,他当即便吐了一口血。
但在刀剑相撞的同时,帝师的声音也已随之响起。
“这一刀的力量衰弱五成。”
哪怕力量衰弱一半,陆玖客依然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
千丈地边缘言出法随的规则壁垒竟被陆玖客砸出一道裂痕。
他身影弹起,就要坠落深渊。
但帝师再次言出法随,陆玖客突兀摔在鱼渊掌谕们的面前。
竟是昏死了过去。
场间一片寂静。
看着狼狈倒在眼前的陆祭酒,掌谕们哑口无言。
陆祭酒居然输了!
居然真的输给了姜望!?
若非帝师,甚至陆祭酒直接就已死在了姜望刀下。
这意味着姜望站在了大隋最强前十列的位置上。
而非仅仅是澡雪巅峰修士。
澡雪巅峰修士里的强弱有时候是很夸张的,剑神林溪知便是最强澡雪,余下澡雪巅峰修士,除了执剑者程颜,能与林溪知相抗衡者寥寥无几,何况是大隋前十之外的。
澡雪巅峰修士和在大隋前十的澡雪巅峰修士,自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哪怕众人皆知,目前的大隋前十人中存在水分,可姜望的分量也无疑变得更重。
常祭酒看向姜望的目光尤为复杂。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高估姜望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帝师的身影出现。
千丈地的封锁解除。
姜望缓缓落地。
夜游神身躯变小,但也高十数丈,悬在姜望身后,神辉浩瀚。
“何以下此狠手?”搜毣趣
“无他,报仇而已。”
“为谁报仇?”
姜望眯眼看着他。
帝师面色平静。
虽然已是心照不宣,但摆在明面上,事态就会变得不同。
陈景淮忌惮着‘仙人’,不敢明目张胆。
他想做些什么,也碍于没有足够的实力,只能装腔作势。
双方皆有顾忌,唯有逐步试探。
但他为姜祁报仇若让神都人尽皆知,便等若没了试探的余地。
要是来硬的,就会曝露出自己身后没仙人的真相。
反之,陈景淮依旧彰显仁德,只会让姜望父子俩更失人和,纵使不在意世人怎么想,可到了让父亲身死也遭唾弃,承受人人喊打之贼名,姜望很难说无所谓。
就算要杀陆玖客,目前局势,也不能打着父亲姜祁的名头。
哪怕常祭酒甚至帝师都很清楚怎么回事,但有些话说出来与不说,结果便不一样。
归根结底,是姜望仍然不够强大。
他很难真的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做什么。
或者说,在跟陆玖客动手之前,姜望便明白他其实杀不了陆玖客。
能暂时把陆玖客打得半死已是最好的结果。
陈景淮也不会想鱼死网破,至少现在不到时候,那么此时停手,陆玖客就是白挨揍。
但姜望难免考虑帝师是因为陆玖客是鱼渊学府祭酒而露面,还是依着陈景淮的意思在布局。
毕竟陈景淮也在试探他。
屋舍纸张上的内容作引,陆玖客直接承认伪造,从而进行某些试探,也算合情合理。
未必就是要试探所谓仙人,可能纯粹就是试探他目前的实力。
或者说是一石三鸟。
如果陆玖客能杀了他,万事大吉。
如果关键时刻有仙人临世,也就能有机会接触这位仙人。
否则非明面上的仙人,了解越少,忌惮也就越深。
高境界者能看穿低境界者的境界,却很难看穿在此境里修为有多深厚。
先是长气山里面对雪姬,再是神都前斩妖王,然后是跟韩偃的切磋,最后是与张首辅的切磋,陈景淮对他的实力会有疑惑在所难免。
姜望看了眼昏死过去的陆玖客,目光忽而放在常祭酒身上,后者不明所以,但一时间总觉得情况不太对。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只听姜望朝着帝师说道:“有叫巴守的人勾结河伯,在奈何海试图杀我,是常祭酒威胁我前往奈何海,让我身陷险境,我报仇理所当然,陆祭酒阻拦我杀常祭酒,我先打他,也理所当然。”
常祭酒脸一黑。
怎么话题又转回来了?
帝师疑问道:“你二人误会没有解开?”
姜望抢在常祭酒前面说道:“没有误会,何来解开?如果帝师想保常祭酒,我自然也无话可说,但我的态度明确,只要让我逮到机会,必杀常祭酒,除非帝师现在就杀了我。”
常祭酒满脸急切。
帝师说道:“纵然他是我的弟子,我亦不会有失偏颇,若有误会便解开误会,若无误会,那便是你二人私怨,我不会杀你,但还是希望你把事情搞清楚,免得错杀无辜。”
姜望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帝师点头说道:“朝夕相处更知秉性,也方便你查证,所以日后便跟着常祭酒修行吧。”
话落,也没管常祭酒大变的脸色,言出法随间,那千丈地的深渊已恢复如初,帝师的身形亦跟着消失无踪。
鱼渊掌谕们没敢说什么,带着陆玖客和魏紫衣离开。
留下常祭酒冲着姜望一顿尬笑。
姜望没理他。
相比陆玖客,常祭酒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的确仍需斟酌。
抬眸看了眼高阁上的李神鸢,姜望迈步走出鱼渊学府。
山门前的马车已经不在。
姜望步行回了宝瓶巷。
却在巷口看见了红袖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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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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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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