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沆看都堂(政事堂正厅)之上数十位大臣,差不多囊括了诸寺监、部院的主要官员,几乎是异口同声要求枢密院即刻发令调牛首山义军接管建邺防务,他心知大势如此,已非三五人反对所能更改。
自中原沦陷以来,数以百万计的民众逃难流落到长江以南的州县,建邺作为新的帝都、京师所在,客观上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讨活,自然是吸引大量的难民、流民聚集,也造成一系列严峻的问题。
建继帝在位时,虽说采取一系列措施,比如从流民中招募健锐编入禁厢军,鼓励地方大小地主雇佣流民耕作,州县尽可能去赈济难民,帮助难民返乡,或者将京畿地区的流民往其他州县疏散,但这些年苦于战乱,朝廷几乎将所有的钱粮都用于守淮防线上,整个淮南地区又屡遭虏兵入寇,京畿地区的流民滞留问题并没能得到真正的缓解。
去年淮西大地又几乎彻底沦陷,京畿地区也一度为虏兵侵入,仅京畿地区就有数以万计的屋舍被纵火烧毁,不计其数的民众流离失所,再加上徐怀后期重新组织沿江防务,为减少民众无谓的伤亡,又放宽对民众渡江南下的限制,令京畿地区的流民问题反而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在京畿有充足武备镇守时,流民是民,但此时禁卫武卒以及一万五千余府军离京东去,煌煌帝都变成一座空城,叫附近廓县淹留的数十万流民知晓了,流民还会是民吗?
朱沆都难以想象洞荆之祸在建邺重演,会是何等的灾难?
到时候王番、顾藩、周鹤等人,可以在精锐扈卫的保护下出城,去跟牛首山义军会合,但建邺城里变成修罗地狱,绍隆帝不想背下弃京而逃、纵匪肆虐的罪名,大概也只能咬死他离京是被汪伯潜、罗望、晋庄成等人胁迫、劫持了吧?
至于派人去请陛下回京,且不说汪伯潜、罗望、晋庄成等人有没有这个胆子,且不说周鹤等人会不会极力反对,朱沆打死都不相信京襄没有后手。
说白了,汪伯潜、罗望、晋庄成他们彻底中计,往润州一路绝尘而去,京襄的后手就会始终隐而不露,让一切看上去就像是汪伯潜、罗望、晋庄成等人劫持陛下出京而走。
倘若汪伯潜、罗望、晋庄成他们半途回过味来,想要簇拥绍隆帝重返建邺,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正人心惶惶的禁卫武卒及建邺府军,突然间听到军令说要掉头回京,在半道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也许京襄仅需要在宝华山或哪个地方暗中部署一两千嫡系精锐,就足以将乱糟糟两万护驾兵马击溃了吧?
又或者京襄部署的后手,只要稍稍露点头虚张声势,就足以令汪伯潜他们吓得不敢回头了吧?
朱沆也能理解都堂之上诸大臣为何如此迫切要钱择瑞发函调牛首山义军进城,他们妻妾子嗣、健仆美婢都在城里,他们敢,或者他们愿意去承担数十万流民涌进建邺城的后果吗?
朱沆之前就预料到绍隆帝只要踏出建邺城,就将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但从次子朱桐现身,到此刻看到都堂之上诸大臣的反应,才真正意识到,有些错是真没有办法挽回了。
见众人意见一致,钱择瑞也再无犹豫,很快就亲笔拟好征调军令,代表枢密院加盖佥书院事印。
周鹤、顾藩、王番除了他们亲笔在上面副署,也要求兵部、御营使司的相关官员在上面副署,之后就安排使者携令纵马出城,往牛首山义军设于当涂县的统制行辕而去。
午后驻扎于秦淮河以西的第一批义军将卒两千余人马,就在徐忻的率领下,奉征召令从西城丽景门进城,先接手诸城门防务,控制人员进出。
义军将卒多为军眷子弟,对大越及宗室还是有感情的,轻易不会参与动乱,更不要说谋反了,但现在陛下为奸贼劫持离京,他们奉政事堂及枢密院的征召令进城接管防务、维持京中治安,思想上也就不存在什么不能接受的,奉令行事就是。
午后更多的义军将卒进城,不仅接管皇宫及政事堂、枢密院、六部、建邺府衙、江宁县衙等要害之地的守卫之事,城里各处骚乱就迅速平息下来;上万涌进来滋事的流民也都先统统驱赶出去,以免制造不必要的混乱。
…………
…………
不平静的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建邺城重新恢复宵禁。
除了一队队兵卒,还在不熟悉的街巷里提着灯笼巡视,街头巷尾悄寂无声,看不到什么行人。即便家里有急病的,一时间也不敢出来,只能在宅子里苦熬。
政事堂的都堂大院里灯烛通明。
院中甲卒林立,王峻身穿铠甲,亲自带队在政事堂值守,但也谨守规矩,不干涉诸大臣在都堂之中议事。
都堂之上也是亮如白昼,周鹤作为左相(正相),端坐堂中,武威郡王赵翼、右相顾藩、参知政事兼御史副使、枢密院佥书院事钱择瑞、鸿胪寺卿朱沆列坐左右;荣乐郡主作为硕果仅存的宗室成员之一,也坐于朱沆之侧共议对策;诸寺监、部院少卿、郎中以上官员五十余众皆列坐长案后,将原本还算宽敞的都堂挤得满满当当。
建邺相距润州丹阳县陆路仅一百一十里,最近的消息是黄昏前罗望等人率领禁卫武卒“劫持”皇帝及诸妃嫔车驾已经越过句容县境,抵达丹阳县西三十里处的鹤华亭,推算下来,此时很可能已经进入润州治丹阳城中。
此外,另有消息确证驻守扬州的葛钰已遣前锋数千兵马渡江,进入润州治丹阳城。搜毣趣
“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汪伯潜、高纯年、晋庄成、罗望等逆贼与润州知州罗楠光、扬州知府葛钰串谋劫持陛下;葛伯奕、魏楚钧以及韩时良等人有无参与其中,尚待观察,却也不可不防,”
周鹤看向堂下众人,说道,
“诸逆劫持陛下不说,还将皇帝玺印等信物一并掠走,料来他们抵达润州之后就会草拟伪诏传往各地,说不定还会强迫陛下御笔签书。不想诸路监司产生不必要的惊扰,我们的动作就不能慢了啊,不能因为担心陛下的安危,就不敢将这些逆贼的真面相揭露给世人知道啊!诸公以为如何啊?”
众臣一个个腹诽不已,暗想明明午时就可以直接以政事堂、枢密院的名义草拟政令传告天下,并征召平凉公率部讨逆,周鹤、王番他们却偏偏等到罗楠光、葛钰等人都彻底入彀了,才讨论函告之事,还要说慢不得,他们又能说什么?
此时能入都堂议事者,都可以说是朝堂之上的中坚大臣了,他们对内情不可能全无所知、猜测,但形势发展到这一步,他们能说什么?
昨夜之前京中是流传京襄意图举兵清君侧,但这样传言并非此时就有,甚至在宿卫禁军北城哗变之时就有流传,绍隆帝甚至为此专门下诏予以澄清、禁止民间传议。
至于汪伯潜等人是不是奸侫,甚至在其去除枢密使一职之后,依旧不断有奏章弹劾、要求诛之而后快。
而事实上牛首山义军乃是周鹤、钱择瑞与众人商议,紧急召入京中防范流民作乱;王番、顾藩等人府上的侍卫可能是京襄嫡系,但是包括铸锋堂的武装护卫在内,都是名正言顺经有司批准进城的私兵,就跟各家府邸的家兵家将一个性质,除此之外,京襄并无其他人马在京中出没。
因此,京襄举兵清君侧之事完全可以说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周鹤、王番、顾藩等人面对数以十万计的京畿民众及万余众的牛首山义军将卒,是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汪伯潜、高纯年、晋庄成、罗望等人打入逆党之列的。
即便此时还不能坐实他们劫持陛下出京的罪名,但恐吓、蛊惑皇帝逃京以实际操控皇帝的罪名肯定是逃不了的;周鹤、王番、顾藩、钱择瑞等人主持京中大局,此时宣布讨逆除奸、解救陛下,也是名正言顺的。
当然,对堂下诸公来说,更为重要的事实是此时全面执掌建邺城防务的牛首山义军乃京襄嫡系将领掌握。
他们有谁敢说个不字,不怕当场被打入奸党之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说了,拂晓之时在座绝大多数人都接到宫中传诏,他们都没有动身,或者半道就悄悄退了回去,还需要此时来试探他们的态度吗?
至于诸路监司同时接到政事堂传令及绍隆帝从润州传诏之后,会做怎样的选择,众人还不敢妄加断言,也只能先等政事堂令函传出后静观其变。
待众人纷纷表态过后,周鹤就着人将草拟好的讨逆诏令拿出来,请众人在上面副签,特别是传往浙东、浙西、江东、江西四路监司以及天下兵马勤王招讨使司、五路度支使司的诏令副签好,就即时派出驿骑携诏令快马加鞭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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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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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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