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巷里,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立着,不远处传来群猫打架的尖锐叫声。
沼渊己一郎一张脸僵滞而苍白,双眼圆瞪,怔怔地看着池非迟,整张脸看起来更像骷髅。
那张他不陌生的脸、那双特别的紫色眼睛,在昏暗阁楼里的帽檐下看到过,在车里吃便当的时候抬头看到过,在森林萤火虫的光晕下看到过,在看守所桌对面看到过。
今天他跟踪时,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七月没有穿一身方便活动的便服,穿了一套正装,显得整个人更加沉静,他在街对面看着七月和孩子、一个女人待在一起。
那个女人似乎是老师,他还在猜想七月今天穿这么正式会不会是为了约会,猜想七月不杀人会不会是因为生活本来就幸福而愉快,做赏金猎人只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正义感,他还犹豫过要不要继续跟踪,还是放弃打扰……
是的,七月不杀人!
这是公安警察接触他时,他亲自听到的,那两个公安警察还因此意见不合,其中一个人当时就说了‘七月又不杀人,一直在帮我们抓罪犯,我真搞不懂上面为什么老是追查’,另一个人说的那通大道理他当时没怎么听,但这句话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记得一清二楚!
他也一直相信七月不杀人,心里默默改变计划,七月要是不杀人,他还是出去看看,要么自己了结,要么帮七月挡颗子弹。
但从几秒钟之前开始,他突然发现‘七月不杀人’就是个笑话。
七月是那个组织的人!
没错,七月可能只是听说那个组织、接触过其他从组织逃出来的人,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但判断和直觉告诉他,七月就是那个组织的人。
其实他早就该警觉了。
那个组织的人喜欢穿一身黑,他误杀的无辜人士也都是行为可疑、或者身上穿了黑色的人。
他第一次见七月的时候,七月也是一身黑,头上还戴了顶黑帽子,所以他当时才会大脑一片空白,只想不管不顾地把眼前的人杀死,然后尽快离开,不过之后七月没有杀他,还给他买了食物和水,他才觉得是自己判断失误,觉得七月和他误杀的倒霉鬼一样。
因为如果是那个组织的人,他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不杀他灭口,而是送他去警局。
那个时候,他的判断真的失误了吗?他被铁链锁住还不断往七月那边挣扎、疯了一样攻击,真的不是野兽一样的直觉告诉了他某个答案吗?
再之后,七月要不就是跟一群小孩子在一起,要不就是在看守所、当着无数警察的面见他,他也忽略了七月跟小孩子在一起时的黑色外套、去警局时的黑色长裤,之前对黑色极度敏感的他好像选择性目盲,从来没觉得七月穿黑色不顺眼,甚至把他‘见黑色就不安、冲动想杀人’的毛病都治好了。
而他真正确定七月是那个组织的人,就是在几秒钟前,或者说,现在也是一样。
他逃窜时,见过很多被他吓到的人,那些人说他目光凶残可怕,还真是无知。
他见过更可怕的人,就像现在他眼前的七月一样,眼里森冷的杀意似乎可以凝为实质,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把人周围的空气冻结,让人手脚失去控制。
跟他不一样,七月也好,那些人也好,除了让人战栗的杀意之外,骨子里还带着内敛的倨傲,杀人也像是居高临下的宣告——生死早已被掌控,你只有接受。
所以在刚才七月变脸的一瞬间,他就可以确定,七月是那个组织的人,而且不是像他一样的弃子!
在沼渊己一郎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念头时,非赤把头搭在池非迟衣领上,蛇脸面无表情,让盯着沼渊己一郎的双眼显得冰冷凶残,不时悠闲吐一下蛇信子,仿佛看着一个已死的猎物。
实则……
非赤满脑子思绪乱飘。
虽然主人解开了两颗纽扣的衬衫,它把头搭上去是不勒,但还是好不习惯,感觉没有低领毛衣和浴衣搭起来舒服,T恤都比这强。
要不缩回去、到袖子里睡觉算了?舍不得,它想看看接下来沼渊会怎么样。
话说回来,沼渊这脸色可真难看,还有点呆,不会被吓傻了吧?
主人居然还问人家‘组织有那么可怕吗’、‘怎么一个个都这种表情’这些问题,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组织为什么可怕?人家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还不是因为主人、琴酒、贝尔摩德这些人,一天天的,一言不合杀人放火、威胁恐吓、心理折磨,组织能不可怕吗?
这些人自己就很可怕,当然就不觉得可怕了,不过它也不觉得可怕。
它跟着主人混,它可以躺着说话不腰疼~!
……
静了片刻,沼渊己一郎回神,看了看池非迟从扔了火柴梗之后就放进裤子口袋里的右手,猜测那只手上会不会已经握紧了枪,感觉喉咙又有些发堵,“你……是组织的人?”
池非迟见沼渊己一郎关注自己的右手,垂眸看了看,从容地把握紧枪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拿出消音器低头安装,默默警惕,防止沼渊己一郎暴起伤人,“我看过你的资料。”
沼渊己一郎看到枪,心态反而释然了,“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我是从组织里逃出来的人,为什么不杀了我?”
池非迟装消音器,重新抬眼看沼渊己一郎,“你知道的太少了,放你走也没什么。”
沼渊己一郎怔了怔,“也就是说,组织根本没打算追杀我?”
“那倒不是,你在处决名单上,但是没有排在前例,”池非迟如实道,“在你前面还有好几页名字,每隔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往上添一两个。”
“那你们还真是辛苦啊,”沼渊己一郎突然咧嘴笑了,他也不知是笑话自己之前每天战战兢兢,还是笑话组织这群人也不容易,“不过你遇到我,却送我去警局,也不担心组织发难吗?还是说你们不重视我到了这种程度?”
池非迟抬手,将枪口对准沼渊己一郎的眉心,“那个还在我的权限内。”
沼渊己一郎懂了,那就是他确实没那么被重视,而七月地位不低,不然肯定会被追责的,又没忍住笑得相当欠揍,“那还真是肆无忌惮啊,不过七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以随手杀了却放过我,难道公安警察说你不杀人是真的?”
池非迟没急着开枪,反问道,“你觉得呢?”
沼渊己一郎突然叹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笑,神色郑重了许多,“我没有跟公安说过你,说过组织的事,不过你也说了,我知道的不多,只见过一群穿着黑衣服的看守,他们还戴了墨镜,连脸都看不清楚,这些情况和组织打算送我去实验室的事,我都跟警方说过了,他们信不信我就不清楚了,这也要怪你当时不杀了我,还让我接触到警察,心慈手软的人在组织里,早晚会死的……”搜毣趣
池非迟没出声,继续盯着沼渊己一郎。
沼渊这家伙是在教他做事?
“你大概不是那种人……”沼渊己一郎再次对上池非迟的视线,瞬间明白自己可能想多了,深呼一口气,闭上眼,“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但我可没感谢过你的不杀之恩,只是想谢谢你的便当,也谢谢你去看我,还真是可惜,杀了我,你好像也拿不到多少好处,多少让人有些不甘心,不过我也没办法了……你动手吧!”
“如你所愿。”
轻响中,枪口冒出火光。
沼渊己一郎没有动弹,闭着眼,听着身后子弹打进水泥地的轻响,静静感受死亡。
他感觉到……好像没什么变化?
衬衣布料依旧贴着背,脸和手掌依旧能感觉到微凉的空气,还有似乎有人走过他身旁,带起了轻风。
沼渊己一郎后知后觉地察觉不仅没有疼痛,他连血腥味都没闻到,睁开眼看了看已经没了人影的前方,又转过头,看着已经走到他开过来的熄火车子前的池非迟,突然很想不通,快步走到池非迟身旁,“你为什么又不杀我?”
池非迟戴上手套,拉开车门,往车里装了一个炸弹后,关上车门,“你的命不是那么用的。”
沼渊己一郎见池非迟转身离开,立刻跟上,“你不会还想把我送回警局去吧?”
池非迟站在自己车旁,打量沼渊己一郎,一脸平静地问道,“不行吗?”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
沼渊己一郎搞不懂池非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送他进监狱,他自己倒是宁愿被池非迟杀了也不想被别人杀,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头,“也行,我现在应该比以前值钱一点。”
非赤蛇信子都不吐了,呆呆看着沼渊己一郎。
这都同意?这家伙是来跟它抢主人的吧?
它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了。
“不送你去警局,送你去警局跟杀了你没什么区别,”池非迟打开车门上了车,“上车,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沼渊己一郎眼睛瞬间亮得吓人,立刻跟上车。
不杀他,不送他去警局,那七月就是打算以后让他跟着咯?
这是他出逃前想过最好的结局,也是最不敢想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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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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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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