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牛高马大的玄武门城门侯,站在城楼上威严的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大喝道。
“禀将军!”
吴广满脸堆笑的从黑暗中走出,朝着城楼上单膝点地道:“标下中屯卫五百主,因朱雀门外有贼军异动,奉上将军之命,巡查诸门卫拾遗补缺,万请将军海涵。”
作为曾经的千机楼舵主,这次指挥这么大的行动,他怎么可能一点功课都没做?
昨日一进溃兵营,他就打听清楚了。
洛邑城防乃是由齐王姬邺暂代的城门校尉统领,下辖八屯卫、中禁军以及十二城门侯。
十二城门侯平级,各守卫一座城门,闲时无须互相派兵支援,战时纵是相互支援也需要城门校尉的调度。
中禁军抽调了十二万到王翦麾下组建伐汉军,剩下的三万牢牢的掌握在城门校尉手中,非战不得出。
唯有八屯卫,肩负着支援各城门侯之责,士卒会时常往返于诸城门之间,与城门侯之间又无统属关系……
城上的城门侯听到吴广的回复,当即大怒的爆喝了一声“好狗胆”,而后转身便按着佩剑怒气冲冲的顺着梯道从城头上走下来。
吴广见状心下大喜。
他只领五百红衣军将士前来,本意只是想吸引玄武门守军的注意力,好让另外三营将士在不惊动玄武门守军的情况下悄然运动至玄武门下,最终达成减少伤亡和增加胜率的目的。
但现在看起来,这些洛邑守军,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不怕死啊!
“蝇蚋之辈,也敢来构陷本将?”
魁梧的城门侯在百余短兵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大步流星的走上来,抬手就挥舞马鞭重重抽了吴广一鞭子:“尔等还懂不懂何为上下尊卑!”
吴广被抽的倒退了几步,却还满脸堆笑的连连点头哈腰道:“标下知错、标下知错,将军海涵……”
眼见吴广这般软骨头,城门侯心下轻蔑之余,气焰越发嚣张,上前两步再度挥舞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向吴广:“知错还不快滚?”
吴广强忍着动手的念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鞭子落在的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直钻心!
他强忍住疼痛,一边计算时间,一边分析眼前的变化,努力从中寻找出对己方更有利的变通之法。
他用饱含哭腔的语气低声哀嚎道:“回、回、回将军,标下将令在身,万万不敢敷衍了事啊,请将军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标下!”
说着,他还重重的一头磕在了地上!
本就暴怒的城门侯,登时就被他这番似软实硬的言语给气疯了,没头没脑的挥舞着鞭子便是一顿乱抽:“狗奴兵,谁给你的胆量顶撞本将!”
鞭子雨点般的落到吴广身上,他双手护着脑袋,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的任由城门侯鞭打。
这时候,他已经差不离分析清楚自己为何会遭遇这种变化。
八屯卫于十二城门侯同属城门校尉麾下部曲,相互并未统属关系,八屯位的品秩也并不比城门侯高出多少!
类似这种好几帮人同时管理一件事的情况,只会都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一种是你争我夺、倾轧不休!
洛邑八屯卫与十二城门侯之间,显然是后者!
这也说得通,同样是守城门,城门侯们吃得满嘴流油、盆满钵溢,八屯卫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喝西北风,这搁谁能平衡?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打着中屯卫的旗号,以朱雀门有敌情为由,来玄武门巡查,可不就往这个玄武门城门侯眼里插棒槌么?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狗贼城门侯要是不恼羞成怒,那才是大大的不正常的!
但左右都是一個系统的,他再恼羞成怒,也定然不敢真拿自己怎么着,无外乎就是泄泄私愤。
只要他能抗住这顿鞭子,最差的结果都是如愿以偿,给正在往这边赶的三营兵马,争取到悄无声息抵达玄武门的时间!
至于最好的结果么……说不定还真能名正言顺的上城头去看看。
若是能上了城头再开打……
减少夺门之战的伤亡都还是次要的!
关键是能极大的缩短夺门之战的时间,令城外等候的主力军能在援军抵达之前入城!
与这些相比,一顿鞭子算什么?
反正无论是差的结果、还是好的结果,这狗贼都死定了!
“二十三、二十四……”
吴广心头一边分析着,一边给这个城门侯计着数。
后方的五百红衣军将士,纷纷垂下头颅,不忍直视自家副团长趴在地上被敌人鞭打,只能暗暗的咬着牙,将手中的兵刃捏得骨节铿铿作响。
没有得到吴广的进攻命令之前,他们不能动手。
抽打吴广的城门侯察觉到气氛有异,再加上抽了三四十鞭子都不见吴广吭一声,心头腻味了,索性便撇了马鞭,指着吴广咆哮道:“汝等既执意要巡查城防,本将便让你们巡场,可若是没有发现那红衣贼的踪迹,便休怪本将挖了你的眼珠子!”
确如吴广所料,鞭打吴广的胆子他有,还很大,但要真说杀吴广的胆子,他真没有!
吴广闻言,心下欣喜若狂,不停的嘀咕道‘值了’!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强笑着向城门侯点头哈腰道:“谢将军高抬贵手,饶标下一命……将军先请!”
就冲他这一脸如释重负的笑脸,要说他不是在庆幸从高层的倾轧中逃得一命,城门侯都不信!
他冷哼了一声,连令信什么的都懒得查了,转身就大步向通往城头的阶梯行去!
不怪他如此敷衍了事。
这里毕竟是洛邑。
历代城门侯恰了五百多年烂钱、走了五百多年过场的洛邑!
他就是脑洞和黑洞一样大,也没办法将这支“正大光明”的从城内过来,还挨了他一顿鞭子的军队,和“敌军”这俩字儿联系起来!
就好像只生在夏天的虫儿,又怎么可能相信这世间上是有冬天的呢?
吴广躬着身子,像一条狗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领着五百红衣军将士登上了城头。
拾级而上的过程中,他还看了看黑幽幽的来路,影影绰绰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能确定,另外那三营兵马,已经赶到了!
城门侯头也不回的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安置于城门楼子中心处足有两人多高的蒙皮大鼓之下。
吴广也跟着他的脚步,一路走到了蒙皮大鼓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喽!”
城门侯俯览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城外,阴阳怪气的说道:“若敢谎报军情,莫说你这双眼珠子留不住,就是你这条小命儿,本将都要定了!”
“标下看清楚了!”
吴广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城门侯靠了两步,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城外可不到处都是红衣军?”
城门侯愣了愣,暴怒道:“竖子寻死……”
他话还没说完,吴广已经一个箭步撞入他怀中,一手紧紧拽住他脖颈上系着得汗巾,另一只拔出捏得都快出汗的匕首,快入快出的在他脖子侧捅了十七八道,大动脉被割断后狂涌出的鲜血,喷出五六尺高,溅了吴广一脸。
城门侯自是拼命挣扎,右手抓着腰间的佩剑就想拔出来,却被吴广用腰身将他整条右臂的死死的卡在女墙之上,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奋力挣扎了两三回合之后,就感觉到身体软得像是夜御十女、一夜七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年五百主,面容狰狞得如同恶鬼一样疯狂挥动匕首,口里头还念念有词道:“三一、三二、三三……”
城门侯的身躯无力的顺着女墙往地上滑,而吴广却还在执着的攥着他的衣领,疯狂的挥动匕首在他稀巴烂的脖子上进进出出:“五七、五八、五九……现在知道,乃公是哪来的勇气么?”
他将匕首插进已经死透了的城门侯眼珠子里,面无表情的自身起身来,随手扯下脖子上的赤红汗巾胡乱擦了擦双手的鲜血,而后一把扯下兜鍪,将红巾绑到了额头上。
适时。
喊杀声已经响彻城内城外……
吴广拔出腰间战剑,转身怒声咆哮道:“莫要恋战,速速开闸门……三营长,你他娘的到了没有!”
“标下在!”
一道兴奋得跟刚干了三大碗鸡血似的高呼声,从他后方传来。
吴广想也不想的回过头就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为何还能回乃公的话?你的作战任务呢?”
那道声音如梦初醒,再次歇斯底里的高呼道:“三营的弟兄,跟俺冲!”
混乱之中,五百红衣军将士从战局之中分离出来,顺着城墙甬道,向前方的瓮城冲杀过去。
厮杀。
到处都在厮杀!
拥挤的人潮将并不宽敞的城墙甬道填充得满满当当,最拥挤处连转个身都是奢望,更别提什么腾转挪移。
只能拼命。
拼谁命够硬。
谁都知道,这一战输不起!
很多人都不怕死!
但战败的后果,却是比死更难以接受!
吴广牢牢的扎根在城门楼前,守着通向绞盘的过道,拼命的挥舞战剑砍翻每一个涌上来阻拦他们转动绞盘拉起闸门的敌军!
一具又一具尸首,填平了台阶。
也将他的位置,垫得越来越高!
不一会儿,他的头颅就碰到房檐了。
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可扑上来的敌军却越来越多……
他从未觉得时间像这一刻这么慢!
慢得连他自己的喘息间隔,都长得像是等不到下一口气。
慢得连扑上来的每一个敌军,他都能看清他们脸上的每一颗麻子。
‘我可不能死!’
‘我还没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他在心头一遍一遍的给自己鼓劲儿:‘大兄还在家里准备了鸡子面,等我还家呢!’
“红衣军!”
他的眼前越来越黑,他惊恐的榨干了胸膛内的每一丝空气,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万胜!”
“万胜!”
同样歇斯底里但寥寥无几的咆哮声,在他左右两侧呼应他。
他心下绝望的暗道了一声“完了”,暗怪自己就不该由着老六那厮乱来,不该分兵……
但下一秒,数万人的整齐震天呐喊声,突然撕碎了前方的夜幕,“万胜!”
这一声呐喊,如同一支肾上腺素注入到了吴广的体内!
他精神猛地一震,奋起余力扑到在身前刚刚顺着尸山爬上来的敌军身上,抱成一团滚下尸山,重重的撞在了女墙上。
借助身高的优势,他凶悍的一口咬断了身前疯狂挣扎的敌军咽喉,拼命的将他翻到自己面上,挡住了几杆刺向自己的戈矛。
他清晰的感知到了震动!
就在他的身下!
他的身下,是玄武门的城门洞!
主力军,顺利进城了……
洛邑,破了!
五百多年都无人攻破的洛邑。
就在这一刻,被他们攻破了!
一股可以名之为“见证历史”,但吴广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磅礴力量,通过城池的震动,注入到他精疲力尽的身躯之内。
他竟一把掀翻了插着几杆长戈长矛的敌军尸首,背靠女墙爬了起来,挺起战剑,疯魔般的仰天狂笑:“来啊,杀死我!”
他的双目暴突!
满脸青筋暴起!
满嘴鲜血看不出一丝儿齿白!
这个模样的他,不是像恶鬼!
而是比那些壁画上化的恶鬼更恶鬼!
包围着他的数名敌军,本就被红衣军进城的巨大压力,压得摇摇欲坠!
此刻再被他这形同恶鬼般的一喷,登时就丧失了所有胆气,一把扔了手头的兵刃,转身就哀嚎着向左右两侧的城墙甬道逃去。
他们的溃逃,也彻底击溃了城头上其他扔在顽强抵抗的守军的胆气。
前几息还像是潮水般怎么挡都挡不住,怎么杀都杀不绝的守军,顷刻间就溃逃得一干二净。
密不透风的城墙过道,很快就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地尸首,与七零八落的红衣军将士。
腥气逼人的夜风,呼啸着从他们中间涌过。
“铛。”
“铛铛铛……”
不知是谁的最先拿不稳吃饭的家伙,总之兵刃坠地的声音速度响成了一片。
吴广也拄着战剑,重重的跪倒在地,喘息声急促得像是胸膛里塞了风箱,还是破的那种,冷汗更是止不住的一层一层往外冒,几个呼吸就彻底打湿了甲胄的内衬。
还未等他平复了呼吸,就听到一阵七零八落的惊呼声传来。
“走水了,城里边走水了……”
吴广足足愣了十几息那么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拄着战剑连滚带爬的往城门楼子右侧冲去。
刚刚冲出城门楼子的遮挡,他就见到城池中心之处,一团并不强烈但隔着少说也有十几里地都清晰可见的火光,正在飞快的蔓延。
火光之中,似乎还有一只火焰大鸟正在振动巨大的翅膀。
“果真是脱力了,都出现幻觉……”
他痴痴呆呆的凝视着那只大鸟,喃喃自语道。
“啾!”
但他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宛如银珠落玉盘般清越的鸟鸣,更奇怪的是,他明明觉得这声鸟鸣异常悦耳,心头却油然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感。
就跟死了爹一样!
他茫然偏过头用肩膀蹭了蹭自己耳朵,旋即又有些不把握的一把拉过一名士卒,问道:“你刚刚听到鸟叫了吗?”
这名士卒讶异的看着他:“副团长你也听到了吗?俺还以为是俺听错了,那你能看到大火里那只大麻雀么……咦,那只大麻雀呢?咋不见了?”
吴广一回头,就见那团大火之中的那只火焰大鸟,已经消失不见。
而那厢的火势,已冲起好几层楼那么高!
单凭肉眼观测,吴广都能确定,只要不立马落下瓢泼大雨,那团大火就没得救了!
“狗日陈老六,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这么大的战功,莫说是团长,就是师长你都有得做……”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快来人啊,副团长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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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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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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