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红衣区,王家大院。
王贲与王离父子凑在兵棋推演的沙盘前,大眼儿瞪小眼,沉默无语。
大汉对河内王翦部、巨鹿太平道本部用兵之前,陈胜以操办陈月与王武的婚事为由,夺了这父子二人的军职,急招二人回金陵。
父子二人接到王令后当即就交割的军务,欢欢喜喜的踏上回京的路,结果走到半道上,就得知了大汉将对老父亲(祖父)用兵的消息,登时就觉得,天都塌了……
他们不怪陈胜。
因为他都明白,陈胜急召他二人回京,乃是出于爱护之心,不给他们行差踏错,私下向老父亲(祖父)传递情报的机会,同时也是杜绝他们骨肉相残的人伦悲剧。
什么?
担心他父子二人带着麾下的红衣军,造陈胜的反?
这或许是大汉最好笑的笑话!
他父子二人心头忐忑的赶回京师之后,陈胜也未为难他们,甚至都未派人看管他们,他们依然可以向往常一样,自由的出入王家大院、红衣区,哪怕是出金陵城,都不会有人来干涉他们。
他父子二人乃是自觉闭门谢客。
只是……
虽然他父子三人入大汉,乃是他们与老父亲(祖父)默认的选择,也都早就做好了兵戈相见的心理准备。
正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身为武将,尽忠职守、战死沙场,并不是一件悲痛或耻辱的事。
而是一件值得喝彩、值得敬佩的事。
但想是如此想,可事到临头,谁又能真放得下?
是以自闭门谢客之后,王贲、王离父子二人便模拟河内郡、河南郡的地势,以及姬周禁军、大汉红衣军双方的兵力配置,进行了不下十次兵棋推演。
然后十数次兵棋推演,次次都以大汉红衣军攻破姬周禁军大营告终。
无一例外!
许久,王贲才长叹了一口气,由衷的向长宁宫方向揖手道:“大王,真是高啊!”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孝子,王离不假思索的给老父亲捧跟道:“是吗?有多高?”
王贲面无表情的随手一巴掌甩在王离的后脑勺上,将他从小马扎上打翻在地。
王离习以为常的随手揉了揉后脑勺,扶起小马扎重新坐好,说道:“蒙恬能胜祖父大人,非祖父大人不及祖父大人,实是红衣军之战斗力着实无解!”
言下之意:换我上,我也行!
王贲嗤笑着不屑的看了自家狗儿子一眼:“就凭你,纵是带着老部下们上阵,也不过只是你祖父掌中一玩玩物!”
王离为了自己的后脑勺着想,只是澹澹的“呵呵”一笑,并未作答,但其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是吗?我不信!’
王贲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起先老子也未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这几日兵棋推演,翻来覆去都以蒙恬大胜收官,老子才渐渐回过味儿来……大王,属实是高,泰山那么高!”….王离本能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酝酿了两秒钟后,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您是想拍大王马屁,也能不能劳烦您拍点靠谱的?此战又非大王亲自领军上阵,胜负与大王又有何关联?难不成大王人在金陵坐,还能决定千里之外司州大战之胜负?”
“啪。”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力道,坐得板板正正的王离再一次被打翻在地。
他无语的看着老父亲,心头滴咕道:‘你是老子你了不起,等某做了老子……’
王贲瞅着他,很是忧愁的叹了一口气道:“老子不争气,不及你祖父也就算了,怎么你比老子还不争气,连老子都不如?”
王离:???
王贲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离儿,听爹的,这辈子做到师长就算了,再往上,就算是大王抬举你,你也一定要推辞,咱王氏人丁可不兴旺,可经不起你霍霍……”
王离终于忍不住了,半躺在地上,面红耳赤的梗着脖子说道:“阿爹,您说儿子不及您也就罢了,儿子认,可您要说儿子连一军之长都做不了,儿子打死也不认,难不成儿子还不及那季布、陈婴?”
“很好,未将自己与李信相提并论,看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王贲唉声叹气扶正了歪倒的马扎,拍了拍道:“站有站像、坐有坐相。”
王离爬起来,默默的将小马扎搬到王贲手臂够不到的位置,重新坐好。
王贲权当没看到,问道:“你自幼熟读兵法,上将军所着兵书,还未忘记罢?”
王离:“儿子纵是忘了您姓甚,也绝不敢忘了上将军之兵法!”
王贲的眼角抽了抽,暗暗在心头小本本上给这逆子记上一巴掌,而后面不改色的再次开口道:“很好,那我问你,何以破正?”
王离想也不想的回道:“以奇破正!”
王贲:“何以胜奇?”
王离:“以正胜奇!”
王贲颔首:“那我问你,这么浅显的兵家常识,你觉得大王懂不懂?”
王离听言,心下略一犹豫。
他这一犹豫,将王贲都看得震惊了……他犹豫了?他竟然还犹豫了?逆子啊!
好在王离接下来的话语,救了自己后脑勺一回:“大王用兵,似天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不拘一格、能人所不能,这般浅显的兵家常识,应无法加诸于大王之身。”
王贲勐松了一口气,右掌喷薄欲出的气劲,缓缓的流回了丹田之中。
他缓缓说道:“先前为父得知大王拜李信为北征将军北伐太平道,拜蒙恬为西征将军西征你祖父之时,心下便曾感到疑惑,为何是蒙恬西征,而不是李信西征?”
“你祖父用兵章法,无须为父多言。”
“蒙恬用兵之章法,极肖你祖父,只是目前还欠缺些火候,不及你祖父老辣,若以常理度之,他与你祖父对阵,当处处受制于你祖父,纵使能维持不败,也不过勉励支撑。”….“而李信用兵,极奇极险,若是他领军西征,纵使战你祖父不过,也定能令你祖父分寸尽失、阵脚大乱,可谓未战便先胜一城。”
“李信北征太平道亦是如此。”
“为父近日清点太平道诸将,料定此番太平道迎战我大汉王师之大将,非幽州韩信莫属。”
“此人用兵之章法,与大王用兵之法近似,却又有所不同,概括起来,此人用兵可谓是奇中带正,用之奇、令之正。”
“与此人相比,李信胜之奇、败之正,他二人对垒,恰似针尖对麦芒,胜则大胜,败则大败。”
“而若遣蒙恬领军北征,蒙恬完全可以不变应万变,积小胜掀大势,以无可匹敌之姿碾碎一切魑魅魍魉,同样是为战便先胜一城。”
王离的脸色渐渐严肃。
他的段位,尚不足以支撑他站到这样俯览全局的高度上。
但经老父亲这么一提醒,他也勐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此番大王对祖父大人与太平道用兵,竟然全然不对?
‘大王那般高明的统帅,竟然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在王离的心头,就见老父亲踢了一脚面前的兵棋沙盘:“直到方才,为父才突然想明白,大王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他反其道而行之,令蒙恬西征,纵然蒙恬的兵法造诣尚不及你祖父,但凭借红衣军天下第三的绝强战斗力,不但可补足蒙恬与你祖父之间的差距,还可令蒙恬反克你祖父,以犁庭扫穴之势,彻底摧毁你祖父麾下的二十余万姬周禁军!”
“若是换做李信西征,纵然他凭借举世无双的奇兵造诣,以及虎贲军强于姬周禁军的战斗力,逞凶一时,也绝难撼动你祖父的根本。”
“除非大王终于决意纳司州入汉境,大举向司州增兵,否则无论李信在司州耀武扬威多久,终究还得灰熘熘的领兵退回汉境。”
说道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难言惊叹之意的徐徐说道:“令李信北征亦是如此,韩信兵法造诣或许略胜李信一筹,公平较量之下,李信应当不是韩信的对手,但李信具有一个韩信不具备的大优势,那就是李信是攻势,而韩信居守位,李信能无所顾忌的将其擅长的奇兵发挥到极致,他可以由着性子、散漫无疆的走到哪儿打到哪儿,他可以打巨鹿,也可以攻打韩信老巢的幽州,还可以攻打韩信还未捂热乎的司州!”
这听起来或许很不可思议。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但放在李信的身上,父子二人却都觉得这很合理!
因为他是李信,是五万兵马只带着十天干粮,就敢迂回千里直扑洛邑的李信!
两个师他都敢打洛邑。
这回他手里整整有一个军,还有一个独立骑兵师,他要不把太平道给搅个底儿朝天,他就不叫李信!….“正所谓久守必失,韩信的兵法造诣再高,也不可能凭借二十余万黄巾军,守死幽、兵、冀三州之地!”
“但他守不住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敢打进吾大汉疆域吗?”
王贲嗤笑着看向王离。
王离一秒都没犹豫,立即摇头如拨浪鼓!
打进汉地?
除非韩信疯了!
就算不算还未摆到台面儿上的搏浪军,朝中也还有三十万大军,以及大王这位当世名将!
惹上李信,了不起大残!
要真引得大王领军御驾亲征,那可是会死人的!
“同样是用奇兵的大家,李信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放手施为,而韩信却进退不得、首尾难相顾,韩信拿怎么挡住李信?命吗?”
王贲感叹的摇头道:“反观若是遣蒙恬北上,以蒙恬的用兵章法,纵有红衣军为凭,至少也要三月才能初见成效,太平道如今亦是横跨四州之地的当世豪雄,三月之期太久太久,已足够九州群雄打消对吾大汉的畏惧与忌惮!”
“若是那张良小儿,威逼利诱令青州宋义、雍州嬴政、益州刘邦出兵襄助,此战没有个一年半载,绝难分胜负,且纵是能胜,也必然惨胜!”
“吾大汉当前的大好形势,也必将随之毁于一旦!”
说完,他再次看向王离,一字一顿的问道:“现在,你知道大王是如何人在金陵城,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吗?”
王离目光呆滞,既像是出神的思考,又像是在怀疑人生。
一个调兵遣将而已。
真的有这么多说道吗?
真的不是老父亲想太多吗?
可听老父亲的讲解,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啊!
而且如果说调李信北伐、调蒙恬西征,只是巧合而已,那龙骧师怎么说?
朝中唯一的骑兵师,偏偏就调给了李信,这总不能再是巧合了吧?
只通过简简单单的调兵遣将,就将三方八十多万大军操纵于鼓掌之中,算尽算绝……
“嘶!”
王离蓦地狠吸了一口凉气,暗道:‘恐怖如斯啊!’
他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低声道:“阿爹,若是这么说来,祖父大人岂不是死定了?”
“彭。”
王贲隔空一道柔和的冲击真气,精准的轰在了王离胸膛上,当场就打得王离原地起飞,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重重摔在了庭院之中心。
“为父即刻进宫面见大王!”
王贲神清气爽的站起来,沉声道:“请求大王准许为父赶往河内郡,说服你祖父归降吾大汉!”
王离揉着屁股爬起来,龇牙咧嘴的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大王会不会准许您前往河内郡,儿子不知,但祖父大人肯不肯归降大汉,儿子却一清二楚!”
“他老人家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为父纵然是绑,也定要将你祖父大人绑到金陵!”
王贲不容置疑的说道:“大王这回明显是动了杀心,他老人家就算不为他自个儿考虑,也得为他麾下那二十余万姬周禁军考虑一二!”
王离犹豫了几息,轻叹道:“从儿子的角度,我支持您前去,从孙子的角度,我觉得你还不要去了,祖父大人是什么脾性,难不成您还不知?您就算是将他老人家绑回金陵,他也绝不会食一口汉米,凭白的折辱了他老人家的气节不说,还污了大王的品德,还会令咱家在朝中的处境越发难堪……儿子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您这么做,确是百害而无一利!”
王贲听得心头火起,怒声道:“百害而无一利?二十余万禁军儿郎的性命,在你个狗草的玩意儿眼里,还不及你前途重要?大王贵为九七之尊,尚且视将士如手足,你是个什么玩意,就敢视人命如草芥?”
王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末了轻叹了一口气,跪地叩首道:“儿子知错,请父亲大人责罚!”
王贲一挥大袖大喝道:“滚进祠堂思过,待为父觐见大王归来,再执家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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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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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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